曾经的一条投稿存档。当时投给朋友,请求她帮忙匿名。出乎我意料地转了两万多,还有杂志事后想通过朋友联系到我。但其实相比我的小说而言,我只是叙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毫无技巧全是感情。
在我读中学时,读书被目为最简单的出人头地的道路。而我就读的普通高中,升学率很糟,那几年的高考第一都是刚能压到一本线的水平。
无论是从师资还是生源来看,都是教育的死角。初三暑假想明白自己未来要读什么专业和学校之后,我决定好好读书,也经常告诉自己,如果这次机会把握不住,我的人生从此完蛋。
在这种压力下,我内耗很严重,但成绩确实不错,一直校第一。平时老师和同学看到的我一直在做题看书,我想把精力全放在学业上,非必要不参与班级活动,也不顾身材形象。有时提出的问题,老师也不清楚。这样的学生在普高自然不受欢迎。即使我考第一,也避免不了这些事——高二有老师在办公室里议论我,说我虽然很努力,但不够聪明,如果xxx(一个成绩倒数的男生)有我一半努力,说不定能考上复旦。高三有段时间,我吃午饭时后座的男同学会把我的饭拿走,说我太胖了还是别吃中饭了,不如给他吃。这样的小事有很多,但真正击溃我的只有两件。
其中一件事是,我高二时参加过一个市级的微课题比赛(那时我还幻想着多拿些奖可以去自招),拿了市二等奖。这个比赛其实要求团队参赛,是历史老师推荐我去的,还写了几个学生的名字,只是挂名,不出力。从设计问卷、发问卷、分析结果到报告撰写,都是我用一个暑假完成的。
颁奖礼举行的那个早上,上面喊到我的名字。我正准备上去,被同行的副校长拦住了,他要求我们组里(挂名的人也去了颁奖礼)一个比较漂亮高挑的女生上去领奖。事后我才知道,他是嫌弃我形象不能代表学校。在那个比赛里拿奖的,大多是市重点的孩子。
所以我就在台下站着,和别人一起鼓掌,看着那个女生,走到领奖台上,领走属于我的奖杯,捧在手里拍了照片。那张照片和那个奖杯,都还留在学校。
我最终拿到的,是奖状的复印件。
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走得很远,把普高的同学老师远远留在了身后,但偶尔还会梦到这件事。我也想知道那个奖杯有多重,是什么触感。即使青春期的我不好看,不喜欢拍照,也想留下那张我和奖杯的合影。
直到前年,我认识了一个艺术专业的朋友。我们很聊得来,有时会说到小时候的事,我说了这件事。她听了之后先是沉默,然后是愤怒,帮我骂了学校。我也跟着骂了两句,但我知道,这是没用的,这个伤口还会流血。她还仔细问了是什么比赛,我写的什么题目。
过了几天,我明明没买东西,但收到了一个快递。打开来看,是一个奖杯。上面雕着那个比赛的名字,我的课题名,我的名字。样子和我印象里的也差不多,透明的。
我拿它出来的时候手都在抖。冷静了一会儿看了寄件人信息,是学艺术的朋友。我给她发了消息说收到了她寄的东西,她说:
“那天你和我说也不用怎么安慰你,反正你麻了。但是我知道,人是不会麻的。我总觉得,如果一件事真的让我们生气失望,那我们就创造点什么吧。所以我想让你捧到这个奖杯。以后你再想到那件事,或者从梦里惊醒,你的记忆不会到你在台下鼓掌为止!你还会想到,时隔多年,有个很爱你的朋友,给你做了个属于你的奖杯。你也别觉得我是在搞什么艺术,我只是单纯想让你捧到它。”
从那以后,我就没做过在台下的梦了。
虽然象上被转得很多的那篇关于化妆的讨论很棒,但我觉得很容易忽略的一点是:很多女性是真的没有化妆的自由的。我在上初中的时候别说化妆了,连刘海都不被允许留,很多学校的女生甚至不允许留长发。直到读博之后还被老板阴阳过我穿漂亮裙子去实验室,师姐有一次烫完卷发之后说故意洗完之后梳直了一点,省得被老板说“实验做不出来还烫头发”。甚至工作之后,打扮和行为更像男生的女生会被认为能力更强...“不允许化妆”和“鼓励化妆”这两个看似矛盾的点,其实串成了男权社会的一个完整的逻辑链条:鼓励女性化妆取悦男性,与此同时坚称女性打扮会分散她们在学业和事业上的精力。所以单纯的反对化妆或者支持化妆,很容易再次落入男权话术的圈套中,直到“化妆”这个问题再次成为女性互相攻击的手段。所以最后我想说的其实是,在不同的情景下,“化妆”的含义其实是不一样的,当一个人被说“不化妆就出门多丢脸”的时候,我为她争取不化妆的权利,而一个人被说“不许化妆,影响学习”的时候,我为她争取化妆的权利。其实我们只是想要化妆和不化妆都不被judge的自由而已,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