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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边不远有个村落,可以看见几座黑不溜秋的农舍,有一半已毁于火灾,只剩下烧焦的原木。村口路上站着许多村妇,排成长长一列,一个个面黄肌瘦。尤其是最边上的一个女人,骨瘦如柴,个儿挺高,看上去有四十岁,其实也许才二十,长长的脸上几乎没有一片肉,手里抱着个在哭的孩子,她的乳房那么干瘪,里边一滴奶也没有。那孩子哭得厉害,伸出两条光胳臂,小小的拳头冻得发青。
“他们哭什么?他们哭什么?”米嘉问,马车飞也似的打他们身旁驶过。
“娃子,”车把式答道,“娃子在哭。”
令米嘉感到惊异的是,车把式说了个他们乡下人土话中的词儿“娃子”,而不是孩子。他喜欢车把式说娃子:这两个字包含的怜悯更多些。
“他干吗哭?”米嘉像个傻子似的随口穷究。“干吗光着胳臂?干吗不把他裹起来?”
“娃子冻坏了,衣服冰冷冰冷的,穿在身上不暖和。”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直冒傻气的米嘉仍不罢休。
“穷呗。房子烧了,面包没有了,只得指着火场要饭。”
“不,不,”米嘉好像还是不开窍,“你说:为什么房屋被烧的那些母亲站在那里?为什么人们那样穷?为什么娃子那么可怜?为什么草原上光秃秃什么也没有?为什么不见她们互相拥抱、亲吻,唱欢乐的歌?为什么她们一个个满脸晦气?为什么不给娃子喂奶?”
他内心感觉到,虽然他问得很愚蠢,毫无意义,但他就是想这样问,而且就得这样问。他还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恻隐之心在他胸臆中油然而生,他想哭,他想为所有的人做点儿什么,让娃子再也不哭,让又黑又瘦的母亲再也不哭,让每一个人从这一刻起都不掉眼泪。他想马上行动,马上着手做这件事,拿出不可阻挡的卡拉马佐夫精神来,什么也不顾忌,说干就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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