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啼序·重過金陵

汪元量

金陵故都最好,有朱樓迢遞。嗟倦客又此憑髙,檻外已少佳致。更落盡蔾花,飛盡楊花,春色成憔悴。問青山、三國英雄,六朝奇偉。
麥甸葵丘,荒臺敗疊,鹿豕銜枯薺。正潮打孤城,寂寞斜陽影裏。聽樓頭,哀笳怨角,未把酒、愁心先碎。漸夜深、月滿秦淮,烟籠寒水。
淒淒慘慘,冷冷清清,鐙火渡頭市。慨商女、不知興廢,隔江猶唱庭花,餘音亹亹。傷心千古,淚痕如洗。烏衣巷口青蕪路,認依稀、王謝舊隣里。臨春結綺,可憐紅粉成灰,蕭索白楊風起。
因思疇昔,鐵索千尋,漫沈江底。揮羽扇。障西塵,便好角巾私第。清談到㡳成何事。囘首新亭,風景今如此。楚囚對泣何時已。歎人間今古真兒戲。東風嵗嵗還來,吹入鍾山,幾重蒼翠。

《北齊書·卷四》
衣冠道盡,黔首塗炭。
越鳥之思,豈忘南枝。

(從詔書裏抄出。出處可能有誤,只是我看的是《北齊書》。)

总是有种这样的感觉:
假使施蛰存来翻译芥川的小说,会发生很奇妙的化学反应。

錢謙益:新安汪然明合葬墓誌銘(摘錄) 

  崇禎癸未,余遊武林之西溪,然明偕馮二雲將訪我綠萼梅樹下,酌酒譚燕,歡若平生。亂後,客從武林來,數問然明起居,皆曰然明蔭藉高華,賓從萃止,徵歌選勝,狎主詩酒之盟。微然明,湖山寥落,幾無主人矣。已而重遊湖上,如客之雲,與然明握手一笑。又數年,然明即世,余往吊之,則墓有宿草矣。

  嗟乎!自有湖山以來,靈人韻士,風流興會,長與山光水色相御於無窮。承平之世,天地暢悅,草木豐容,園池極目,歌舞載塗,山不益而高也,水不益而深也。若夫喪亂之後,焚如突如,陵夷壑改,於斯時也,命觴載妓,左弦右壺,聊復以吹噓朔風,招邀淑氣,是亦造化所使為,勾萌甲拆之魂兆也。如然明者,非與?然明歿,湖山遂無主人矣。一觴一詠,載色載笑。俯仰之間,邈然終古。峴首之涕,牛山之悲,又於吾身親見之,是能不為之歎息哉?

  其熱腸俠骨,囊橐一世之志氣,如洑流漬泉,觸地湧出。所至公卿虛席,勝流歙集。刹江觀潮之客,三竺漉囊之僧,西陵油壁之妓,北里雪衣之女,靡不檠箱捧席,傾囊倒篋。人厭其意,留連而不忍去。

  斯晨斯夕兮,假日宴遊。朱絲綠浪兮,紅粉丹丘。伊人云亡兮,誰樂爽鳩。嬉春罷詠兮,竹枝輟謳。夢夢月鏡兮,沈沈金牛。孤山鶴怨兮,古洞猿愁。籲嗟夢華兮,孰知我憂。紅牙紫毫兮,申寫風流。鑽辭陵谷兮,於彼千秋。

鏡檻

李商隱

鏡檻芙蓉入,香臺翡翠過。撥弦驚火鳯,交扇拂天鵞。隱忍陽城笑,喧傳郢市歌。仙眉瓊作葉,佛髻鈿爲螺。五里無因霧,三秋只見河。月中供藥剰,海上得綃多。玉集胡沙割,犀畱聖水磨。斜門穿戲蝶,小閣鎻飛蛾。騎䄡侵韀卷,車帷約幰鈋。傳書兩行鴈,取酒一封駝。橋逈凉風壓,溝横夕照和。待烏燕太子,駐馬魏東阿。想像鋪芳縟,依稀解醉羅。散時簾隔露,臥後幕生波。梯穩從攀桂,弓調任射莎。豈能抛㫁夢,聽鼓事朝珂。

惱公

李賀

宋玉愁空斷,嬌饒粉自紅。歌聲春草露,門掩杏花叢。注口櫻桃小,添眉桂葉濃。曉奩妝秀靨,夜帳減香筒。鈿鏡飛孤鵲,江圖畫水葓。陂陀梳碧鳯,腰褭帶金蟲。杜若含清露,河蒲聚紫茸。月分蛾黛破,花合靨朱融。髮重疑盤霧,腰輕乍倚風。密書題豆蔻,隠語笑芙蓉。莫鎖茱萸匣,休開翡翠籠。弄珠驚漢燕,燒蜜引胡蠭。醉纈抛紅網,單羅挂緑蒙。數錢敎姹女,買藥問巴賨。匀臉安斜雁,移鐙想夢熊。腸攢非束竹,弦急是張弓。晩樹迷新蝶,殘蜺憶斷虹。古時填渤澥,今日鑿崆峒。繡沓搴長幔,羅裙結短封。心搖如舞鶴,骨出似飛龍。井檻淋清漆,門鋪綴白銅。隈花開兎徑,向壁印狐蹤。玳瑁釘簾薄,琉璃疊扇烘。象牀縁素柏,瑤席卷香葱。細管吟朝幌,芳醪落夜楓。宜男生楚巷,梔子發金墉。龜甲開屏澀,鵞毛滲墨濃。黄庭留衛瓘,緑樹養韓馮。雞唱星懸柳,鵶啼露滴桐。黄娥初出座,寵妹始相從。蠟淚垂蘭燼,秋蕪掃綺櫳。吹笙翻舊引,沽酒待新豐。短佩愁填粟,長絃怨削菘。曲池眠乳鴨,小閣睡娃僮。褥縫篸雙綫,鉤縚辮五總。蜀烟飛重錦,峽雨濺輕容。拂鏡羞温嶠,薰衣避賈充。魚生玉藕下,人在石蓮中。含水灣蛾翠,登樓潠馬鬉。使君居曲陌,園令住臨卭。桂火流蘇暖,金爐細炷通。春遲王子態,鶯囀謝孃慵。玉漏三星曙,銅街五馬逢。犀株防膽怯,銀液鎮心忪。跳脱看年命,琵琶道吉凶。王時應七夕,夫位在三宫。無力塗雲母,多方帶藥翁。符因青鳥送,囊用絳紗縫。漢苑尋官柳,河橋閡禁鐘。月明中婦覺,應笑畫堂空。

(一韻到底。李賀值得逐首搬運。)

七哀詩

張孟陽

北芒何壘壘,高陵有四五。借問誰家墳,皆云漢世主。恭文遙相望,原陵鬱膴膴。季世喪亂起,賊盜如豺虎。毀壤過一坏,便房啟幽戶。珠柙離玉體,珍寶見剽虜。園寢化為墟,周墉無遺堵。蒙蘢荊棘生,蹊逕登童豎。狐兔窟其中,蕪穢不復掃。頹隴並墾發,萌隸營農圃。昔為萬乘君,今為丘中土。感彼雍門言,悽愴哀今古。

其二
秋風吐商氣,蕭瑟掃前林。陽鳥收和響,寒蟬無餘音。白露中夜結,木落柯條森。朱光馳北陸,浮景忽西沈。顧望無所見,惟覩松柏陰。肅肅高桐枝,翩翩栖孤禽。仰聽離鴻鳴,俯聞蜻蛚吟。哀人易感傷,觸物增悲心。丘隴日已遠,纏綿彌思深。憂來令髮白,誰云愁可任。徘徊向長風,淚下霑衣衿。

《洛陽伽藍記》卷二
綜字世務,齊昏主寳卷遺腹子也。寶卷臨政婬亂,吳人苦之。雍州刺史蕭衍立南康王寶融爲主,舉兵向秣陵,事既克捷,遂殺寶融而自立。寳卷有美人吳景暉,時孕綜經月,衍因幸景暉,及綜生,認爲己子,小名縁覺,封豫章王。綜形貌舉止,甚似昏主,其母告之,令自方便。綜遂歸我聖闕,更改名曰讃,字世務,始爲寶卷追服三年喪。明帝拜綜太尉公,封丹陽王,永安年中,尚莊帝姉壽陽公主,字莒犂。公主容色美麗,綜甚敬之,與公主語,常自稱下官。授齊州刺史,加開府。及京師傾覆,綜弃州北走,時爾朱世隆專權,遣取公主,至洛陽,世隆逼之。公主罵曰:「胡狗,敢辱天王女乎!」世隆怒之,遂縊殺之。

《太平廣記》卷第二百九十六
蕭總,字彥先,南齊太祖族兄瓌之子。總少為(本句疑脫文),太祖以文學見重。時太祖已為宋丞相。謂總曰:「汝聰明智敏,為官不必資,待我功成,必薦汝為太子。」詹事又曰:「我以嫌疑之故,未即遂心。」總曰:「若讖言之,何啻此官?」太祖曰:「此言狂悖,慎鈐其口。吾專疚於心,未忘汝也。」
總率性本異,不與下於己者交,自建業歸江陵,宋後廢帝元徽後,四方多亂,因游明月峽,愛其風景,遂盤桓累歲,常於峽下枕石潄流。時春向晚,忽聞林下有人呼「蕭卿」者數聲,驚顧去,坐石四十餘步,有一女把花招總,總思異之,又常知此有神女。從之,視其容貌當可笄年,所衣之服非世所有,所佩之香非世所聞,謂總曰:「蕭郎遇此未曾見邀,今幸良晨,有同宿契。」總恍然行十餘里,乃見溪上有宫闕臺殿甚嚴,宮門左右有侍女二十人,皆十四五,並神仙之質。其寢臥服玩之物,俱非世有,心亦喜幸。一夕綢繆,以至天曉,忽聞山鳥晨叫,巖泉韻清,出戶臨軒,將窺舊路,見煙雲正重,殘月在西,神女執總手謂曰:「人間之人,神中之女,此夕歡會,萬年一也。」總曰:「神中之女豈人間常所望也?」女曰:「妾實此山之神,上帝三百年一易,不似人間之官,來歲方終,一易之後,遂生他處。今與郎契合,亦有因由不可陳也。」言訖乃别,神女手執一玉指環,謂曰:「此妾常服玩,未曾離手,今永别寧不相遺,願郎穿指,慎勿忘心。」總曰:「幸見顧錄,感恨徒深,執此懷中,終身是寶。」天漸明,總乃拜辭掩涕而別,攜手出戶已見路分明。總下山數步,迴顧宿處,宛是巫山神女之祠也。
他日持玉環至建鄴,因話於張景山,景山驚曰:「吾常游巫峽見神女,指上有此玉環,世人相傳云,是晉簡文帝李后曾夢遊巫峽見神女,神女乞后玉環,覺後乃告帝,帝遣使賜神女,吾親見在神女指上,今卿得之,是與世人異矣。」總齊太祖建元末方徵召,未行帝崩,世祖即位,累為中書舍人。初總為治書御史,江陵舟中,遇而忽思神女事,悄然不樂,乃賦詩曰:「昔年巖下客,宛似成今古。徒思明月人,願濕巫山雨。」【原注:出《八朝窮怪錄》】

李塨书壁的内容相当丰富,想来也是随着年龄与进境而不断更换。1682年他书于壁上的是当时的日课——“一山立、一庄坐、一慎笑、一朗言、一勿作轻佻语姗人、一言事勿急躁、一勿闲言废时、一与人言须待人语讫、一论古人以和平、一戒深言、一戒轻作勉人语、一戒浮态、一勿以盛气加人。”隔年,因为有一次和颜元讨论改过的问题,而耻昔日改过不力,乃大书于壁曰:“塨,汝改过不力者,天其刑汝!”1702年,书壁的内容是:“坐如尸,坐时习也;立如齐,立时习也;周旋中规,折旋中矩,趋以采荠,行以肆夏,行时习也;寝不尸,寝时习也;皆习礼也。”1715年李塨五十七岁,自书于壁的是:“断欲,勿詈人,勿躁,勿言人短长,力肩圣道,表里并尽。”隔年,书壁云:“高冷暴躁,予之大病,不改之,非夫也。”

王汎森,《权力的毛细管作用》(修订版),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246-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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