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说“这刀不快啊”,杨志说“快的”,牛二“老子不信,试试”,杨志“试试就试试”……
很多互不相干的事,里面却有一条深刻的逻辑。有武汉医生李文亮预警被训戒,就一定有上海护士妮妮在自家医院门口窒息,有西安孕妇流产,就一定有山西女大学生操场猝死,有铁链女,就一定有铁笼女。有你曾经嘲笑国外抗疫不力,就有今天你见白大褂就条件反射觉得喉咙长出了棉签,西安嘲笑武汉,成都调侃南京,上海自傲我们站在中国文明最前沿……但是很快,沪吹就破灭了,别天真,上海不是法外之地,只要还设有市委书记,市市都是一件事。
在上海市民自嘲忙着吃绿化带时,有没有发现,曾经群情汹涌的李田田销声匿迹了,铁链女也没什么人关注,东航坠机事件也不再有人分析事因,代之以一排排的蜡烛,因为这个安全,大气,有格局。其实这是一个不需要文字的地方,多年以后,考古队只会在这片大地出土了很多蜡烛、合什、尬笑、抠鼻、飘过的肤浅表情包,像结绳记事一样记录历史。精致的中产阶级,在精致中沉默,在精致中沉没,别以为你安全、听话、无毒副作用,用起来特别润滑,一定程度解决了甲方需求,扎心地问一句:今天您补税了没有。
大家都是碳水化合物,就别装硅胶产品了。
对于很多悲愤的事,大家早已默契地拥有了连自己也不信的说法,还把它形成了同学会、家族群的标准答案:这一定是波音的设计失误是米帝为支持乌克兰恶意抵抗俄罗斯合法侵略从而转移我们视线的行动。大家很自然地就渐忘了下跪的老妪、猝死的四岁小女孩、西安孕妇、心梗的大叔、铁链女,毕竟自己脖子上还有根叫房贷的铁链。
平心而论,有关部门是不断进步的,除了更勤奋频繁地插嗓子眼、打疫苗,过去他们对负面新闻是充耳不闻,现在已能迅速召开新闻通气会通报处理了相关人员,并不露痕迹地暗示有人向国外递刀子及背后民间资本的身影,一说起资本,自然就群情激愤,我操,996、我去,罗斯柴尔德家族……渐渐的,大家在激愤中就忘了开头本来讨论的是什么,在这个程序APP上聊天即使本来聊一起汽车追尾,也能从被追尾的那车是特斯拉,聊到马斯克最近怼普京,聊到万恶的资本家破坏我战略缓冲地带,聊到这是一起阴谋的前车故意碰瓷,如一发热敏巡航导弹,无论从什么开头,最终必绕到美帝。
比如前天,山西某高校一名女生在操场突发心梗,校方以疫情为由不让救护车进入学校救援,耽误了25分钟导致该女生抢救不及时而死亡。据说校方不仅不作为,而且压热搜。各地同学们都议论纷纷十分愤慨,有一名男生说:“深有体会,我们的墙全是铁丝,宿舍窗户用档板卡死,你开到最大也只有一只手能伸出去。名为保护,但除学生外其他人都是随意进出,看病还需要跟你预约的医生通电话,防患大于解决”,最后,该名男生深刻指出:“这不是教育也不是国家本身的问题,我看见了资产阶级压迫的影子。”
这脑子是怎么上大学的,这副脑花,路边火锅店都不敢收啊。我这么说,一定被认为是“递刀子”。一看就是很久没有更新舆情反击贴了,您这儿是菜刀铺吗。
《军机处二百年》里,灿兴讲了这么一个段子,面对民间非议,军机大臣景廉说:“政府就像靶子,批评者就像射箭的人,希望射中。如果他们的言论对政府有益,有什么关系呢?批评政府不获罪,对大臣们来说则是福分。”
你才知道,为什么有同治中兴。
1909年,摄政王载沣用人唯亲,征税甚重,民怨四起,津浦铁路一事上又一意孤行。张之洞提醒:不可,此举恐激起民变。载沣傲然道:不怕,有兵在。张之洞垂头丧气退出,摇头说:不意闻此亡国之言。
你才知道,为什么后来刘同不小心扔了个烟头。
最后帮转两个消息:一则是女儿帮古稀老爸发的求助:“我爸多年来在上海嘉定的市场做生意,近日疫情,我爸被赶出市场。时值夜晚,我爸赶紧去找老乡借宿,但疫情管控老乡也帮不上。我爸只好跟别人去桥洞暂住。本打算买票回老家,但没核酸不能买票,从23日每天都做核酸至少3次,查不到结果,我爸去问,人家说有点异常,说有异常又不拉去隔离,放任在外不管不问。我爸快70了本身就有些老毛病,露宿好几天感冒了也没地方看。打过110,说这不归他们管,打120也不管,桥洞下每天都有救护车来拉人,我爸都眼巴巴看着希望带上他。防控办有人打电话给他,他再打回去没人接。我打上海卫健委电话,市民热线,防疫办,没有一个能打通能有效处理的。外国来的都有人管,都不会流落街头,本国老人却求助无门。我爸知道自己走不了,留下来又只能住桥洞……希望微博里大神能帮忙扩散,帮忙解决,跪谢!”
另一则较简单:有个尿毒症患者因小区封闭多日没去医院做做透析,已经四天了,现在人已痛得抽搐。
转这两件事有两大风险,一是真实性,很容易被果断辟谣,但贱劲上来想帮忙又实在无力证实;另一个风险,如果古稀老人和尿素患者得救了,会不会说我们是递刀子。现在做点好事帮人,都跟排雷似的,稍不留神就炸了自己。
再最后,有人总问我为什么要没完没了的核检和疫苗,我不懂医学,也不懂经济,我只想起一段元曲: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