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我对世界的不满之一,我从没在身边见到过值得倾佩仰慕或者想成为的大人。

好朋友喜欢喝酒,好感对象喜欢喝酒,所以我也开始试着放下对酒精的执念,于是这会轻飘飘地敲字加班居然还挺自在。
天知道从小我有多恨酒精,它跟那些糟糕的大人联系在一起从来没发生过好事情。 ​​​

同事们一起加班忙到这个点,离开客户以后就聊开了,扯到男人那点屁事。
A男自曝某次活动被女朋友察觉,打电话告状家长,搞得事情很麻烦。
B男玩到通宵,妻子质问领导为何应酬到这么晚,领导也纳闷,昨晚不是12点就散场了嘛。
C男则被透露在各地都认识美女,某次在外被撞见搂着一女子不放手。

两位服务员在我面前清洁房间、整理床铺,我感到很愧疚。老是抱怨生活里沉重苦闷的部分,但其实一直过的都是轻盈体面的日子,在干净整洁的角落待了太久,都要忘记世界本来的样子。

开了整晚的会,夜里下楼吹吹晚风。司机大哥走来给我递上一支烟,我熟练地摆手谢绝,丽姐笑着说不用,他还小,小孩子不抽烟。我也哈哈一笑,心里默默感谢她。

四处跟大人打交道,客户们用各种头衔称呼我:卢总、卢老板、卢部长……听到总会心里一惊,哪怕卢律师的称号都没能完全适应。虽然工作上跌跌撞撞总的还算顺利,可偶尔还是会惊觉自己像个社会化失败、偷穿大人西装的小孩。

可能大家也发现了,于是有些客户接触多了以后竟也会唤我小卢。我每次听到都很高兴,心里会默念谢谢,谢谢你没有太瞧得起我。

那不勒斯四部曲里我很喜欢尼诺,我熟悉他的虚伪和逃避,也相信在莱农不可见的地方他也会有犹豫和挣扎,毕竟不是谁的言行都经得起投机与否的自我拷问。
可是阿黛尔说尼诺的聪明是没有根基的,这让我特别难过。我不聪明也没有根基,我害怕自己会变成不好的人。

感受到对自己的接纳,我好像可以爱自己了。我能够体谅甚至纵容我的喜悦和难过、愤怒和软弱、温柔和刻薄、热情和冷漠、鲁莽和拘谨、心动和泄气、兴奋和疲惫……我就是这样的,我也有理由这样。
但难免还会犹豫,被全然接受的自己跟油腻男人有什么区别,难道爱自己的终点就是普通而自信?

在外流放了太久,今天难得回到律所,才发现之前小团体里的伙伴们被拆分到各个部门,四散在不同地区作业,好多都没能见上一面。
可我难过之余居然松了一口气,因为将来离职的负担又小了一些。

上周天天加班忙得天旋地转,我会抓紧每一分躺倒在酒店房间的空闲。尽管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清早和午睡醒来还是会被透过缝隙闯进来的阳光稍稍点亮。

这样一束光和它的漫反射会让我想到爱意的伟大,轻易就能把房间的黑暗驱散。但也会让我感到抱歉,因为我就像那黑暗寂寞的房间,但凡有光照进来都能把事物的颜色唤醒,那让人心动的究竟是光还是亮呢?

换而言之,因为生活枯燥沉闷加上过低的自尊,我太容易对生活中路过的异性产生好感,于是面对「心动在多大程度上源于孤独」的自我质问,我不太答得上来。

淡豹说鲁尼笔下人物讨论的关于阶级、宗教、性别、环保和马克思主义的概念、观点和反思都是云山雾罩的东西,这些话题其实阻碍了他们进行真正的谈话,两个人在那个地方其实不想讨论直播究竟是怎么样一种新的及时的文化生产,他们想说的话是我很孤独,我希望你说出来你爱我。

淡豹还说鲁尼小说里脚踏实地的生活是:我不要做“我听说谁”,而是我要实际去认识谁。这是另外一种具体的关系的政治,它不是亲密关系的政治,它就是一般意义上的人和人关系的政治:我要看到你的脸,我不要跟后脑勺交谈,当我看到你的脸的时候,我可能会伤害你,你可能会伤害我,可是我们也可以伸出手,可以在一些危急的时刻去关心和拥抱对方。这种根本上的对具体的人的具体善意很不容易。

谢谢你,淡豹!谢谢你,鲁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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