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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一次以失败告终的实践。握紧彼此的手 

一个星期前,我们订了一大批花,几千块,恰好在今天晚上送到,2022年11月27日,乌鲁木齐中路被抬走的这一天。
下午的时候大家一起来商量这些花该怎么办。该放花进来吗?要不要退货?我们用的是集体的钱,要通知管理的老师吗?如果要送,怎么送?以个人的名义还是带上集体的标签卡片?要让花进来。不能退货。不论以个人还是以集体,花必须送出去。花代表了我们能做的事。
不像是商议,更像是在相互确认,我们在问题的中间讲述自己的家人和朋友遭受的,分享此时此刻远方正在发生的。有位朋友在开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花那样重要,不知道外面在发生什么事,后来她也像从前的我们那样,知道了,然后感到震惊与感动。
晚上花送到了校园门口。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花,就那么一箱箱地堆在地上。把它们拦在围护之外的警卫指着其中的一箱说,你看,还是白色的。
他们里有一个开始给领导打电话,叫来的领导又给他的领导打电话。

“不能进,一束两束还好,这种数量需要报备。”“你们是哪个学院的?老师叫什么名字?登记一下。”
“你们买这些是自发地吗?”
“为什么?这是我们花钱买的花,凭什么不能拿进来?”
“你给我们个解释!”
“解释,这要什么解释?”
“以前花是出过事的。”站的更远的那个警卫在和另一个解释。
“你们等一下,我们领导正在打电话。”
然后是漫长的等待。妈妈从那头给这头的女儿推进来好大一包衣服,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表。“白XX!”握着对讲机的警卫大声地喊着一个名字,视线跨过地上的花在人群中搜索。从角落里走出一个推着行李箱的女生。“放她进去!”
“让老板把花都拉回去吧,今天非常非常敏感,下次等局势缓和了再说。”老师撤回了一张同学们在校园广场上默哀的照片。
最后花还是让老板又拉回去了,“这些花将以学校的名义赠送给中医院的医生们。”老板出了个圆滑的主意。没有办法了,在门外守着的朋友只好各自带几枝花进来,藏在袖子里。

“这个不能带进去!”
“凭什么?!”
“同学,我请你把这个放回去!”
他顺势抽走了一支,没藏在袖子里的一朵。
我们不再等正在打电话的领导,还剩下七朵。一朵别在了衣服上,其他的被我们拿在手里。如果不是被阻拦,我们本不知道校园里有默哀活动。
尽管清楚默哀的人群应该早已被遣散,但我们还是拿着剩下的花来到广场。路上遇到许多两两结伴巡逻的警卫,还有拿着强光手电扫视墙壁的警卫。
广场上有十几个便衣,不是学生模样,看着我们拿花走过就跟在我们附近。我们装作短暂停留,然后离开,坐在草坪上,等待这一天结束。这七朵花就是剩下的所有了,我们好像什么也没有完成,什么也没有做到。
“望平街抓人了。”
“肯定会的。”
“乌鲁木齐中路的路牌被拆走了。”
我们大笑。
“没有人会在默哀的时候大笑”,我心想。
我们沉默地坐着,偶尔有远处的手电快速晃过眼睛,但什么也没照亮。
我们找了找广场上可能还存在的默哀痕迹,除了一张雅思广告,一包没吃完的零食,一条卧起来像花篮的流浪狗之外,什么也没有。
离开之前,我给站在广场上的便衣们拍了张照,忘记关闪光灯,好在没有人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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