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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与黄金02 

五感发达(听觉)-嘟……嘟……嘟……
古老的爬虫脑-等待。永无止境。
边缘系统-世界浸泡在机油味的羊水里,在不安和动荡中等待出生。不,没有什么出生,没有人会接起电话,另一头永远不会再响起那个声音。
你-你握着听筒,抬起头来。有轨电车发出呼啸的声音,大风席卷了你的躯体,遗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气味。空无一人的街道,空无一人。一个无头雕像紧握在你手心,你不知道该去哪里。
五感发达-前方,扭曲的光线里,春天正肆意生长着甜腻的花蕾,那片苍白的花瓣,理应献祭给一片死亡。你看见透明的玻璃制墓碑里晃动着香甜诱人的液体,一具尸体浸泡其中,时间凝固在那一刻,看起来她随时还能睁开眼睛,重新活过来。
你-你走近那具尸体。那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低垂着眼,脸上那略带痛楚的微笑就好像死亡再一次来临。
酒瓶里的女人-“这是第一次,哈里。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她声音很轻盈,像一阵风,挣脱了所有束缚,放下了一切重担。
你-一股由衷的悲伤,让你不得不移开视线。可她那么美,金色的长发,柔和的五官,雪白的裙子在水中舒展飘动,好像一朵永远不会凋谢的花。
“你没有死,你还活着。”你低声地呢喃。
酒瓶里的女人-“是的,我活得很好,在米诺瓦,距离这里一百多万公里。这段距离对你和我来说就是一辈子那么远。对你而言,我和死没有区别。”她堪称温柔地看看你,又远眺向无穷尽的远方——那里天空蔚蓝,阳光灿烂,气候宜人。那里没有付不起的账单,漏雨的屋顶,发疯的伴侣,没有日复一日的绝望。
通情达理-你读懂了她的这份温柔。远隔山海之后,它还有个名字叫做怜悯。
你-你也向那个方向眺望,可是除了被黑色的轨道线切割破碎的灰色天空,你什么也看不见。你的世界还有其他颜色吗?“我什么也看不见。”
酒瓶里的女人-“你会看见的,哈里。”她在容器里浮游,淡金色的发尾和白色的礼裙包裹着她,像一条优雅的白镏金。“米诺瓦和瑞瓦肖的太阳都会升起,不过有早有迟。”
你-你靠近她,隔着透明的玻璃瓶。她秀美的面庞不再有哀愁和悲伤,恬静得像是无可挽回的事一件都没有发生过。那时你们还很年轻,每一天乘坐电车的时候,你们的视线都会在温柔的晨光中的交汇,空气里弥漫着杏子无忧无虑的香甜。
酒瓶里的女人-“都会过去的。”她微笑着说,声音轻轻的,像一句祝福,“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你-“我忘不了你……”那个名字被牢牢地束缚在心底,你僵硬的舌头无法将它拼写出来。你更靠近一点,手贴在玻璃上。你想吻她,但你做不到。那是吞噬柔情的寒冰,一段无法逾越的距离。苦涩的泪水模糊你的视线,你看着她流动的剪影,努力描画她过去的容貌,那段年轻的、短暂的时光。
酒瓶里的女人-“你不用忘记我。”她宽容地说,“我不会再出现在你每一个不被酒精占满的空隙,不管是白天或者黑夜,那里有了新的东西。你不会再想起我,就像我不再想你一样,一天,一个星期……然后是几年,几十年……活人不会住在坟墓里。”她蓝色的眼眸再次望向高空,接着对你微笑,“再见,哈里。”
你-“等、等等!”你拼命朝她伸出手,但一切都来不及了。翕动的肺不再发光,她像一片被风吹起的柔弱花瓣,倏然飞向高空。你拼命砸着困住你的玻璃——是的,你发现你自己才是浸泡在瓶子里的那个人——现在,你努力想要撞开束缚你的一切,而它们将你越裹越紧。眼前那白色的幻影消失,鼻端杏子的气味散去,手里不再有温暖的触感……你闭上眼蜷缩起来,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变成一粒麦芽,一颗草芥,被埋在数百万公里之下的冻土层中。等待,永无止境……
模糊的声音-“醒醒,哈里,我们到了。”一个声音打破了永恒的沉默,像是圆形的白炽灯,神圣而镇静。你勉强分辨出来,一只有力的手把你从冻土里拉了出来,你张开迷蒙的眼睛,迎接第一缕春光。
你-你坐直身体,浑身酸痛,尤其是脖子,简直就要断掉了。而且脸上湿漉漉的,有液体被风干的紧涩感。你匆忙抹了把脸。
金·曷城-警督坐在你旁边,脸色有些忧虑。“要喝点水吗?”他手里捏着一只塑料瓶,朝你递过来。
你-“谢谢。”你接过他的善意饮下。甘冽的清水冲淡了被燃油气味包裹的窒息感。你注意到班车已经停了,售票员正面色不善地盯着你们。显然,她希望你们赶紧滚下车,以免耽搁返程。
金·曷城-“我们走吧。”警督站起身来,又低头看了你一眼。你注意到他肩膀上的衣料有濡湿的痕迹。
你-“金,我刚不小心把水洒在你衣服上了?”
平心定气-你这个白痴。
金·曷城-“是的,哈里。”他停顿片刻,嘴角下压,忍住了一个微笑,“洒了一路。这没什么。”他留给你一个背影,率先下车了。
你-还未散去的梦魇短暂封印了你的思考能力,你拎起行李,跟在他后面。“我好像做了个梦,金。关于……”你跳下车,接着忽然地顿住了。班车迫不及待的尾气扑鼻而来,金把你拉到更靠内的地方,示意你接着说下去。
可你已经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记忆在飞速地消逝,短短的几秒钟,你就几乎抓不住那个让你无法呼吸的梦,好像你的心脏从来没有因此痛过一样。你怔愣半晌,迟疑着吐出一个单词:“再见……?”
金·曷城-一阵风吹过。金回头看了看你,宽慰似的说道:“嗯哼,‘再见’。这是件好事。”他的话声简直像叹息,接着举目望向四周,表情有些微妙。
你-黄昏略带寒意的光线将你们身后建筑的阴影打在你们身上。你发现时间比你预估的晚很久。“现在几点了,金?”
金·曷城-他谨慎地从怀里摸出他不属于流浪汉的腕表扫了一眼,很快塞回兜里,“下午四点半。”他回答道。
你-“加姆洛克离煤城有这么远么?”
金·曷城-“没有,但班车为了载客绕了很多路。”他简洁地回答。
你-“这属于违规行为了吧?如果我是警察,一定给他开顶格的罚单!”你哼了一声。
金·曷城-他摇摇头:“不,这里是煤城。”
通情达理-所有人都默许了这样的行为,否则最后一班车也将停运。而这才是不可承受的。
逻辑思维-这意味着煤城彻底成为孤岛。
同舟共济-一场占满煤灰的暴雨中,分局的牌子被人摘下,丢弃在泥水里,任人踩踏……那是一次不被提起的耻辱。早在那时,这里就已经成了孤岛。
天人感应-煤城沉默地伫立在你身后。这里一个行人也没有,所有的建筑和道路都沉默着,疲惫至极,你们是站在十字路口的唯二访客。南方是煤城的根基,废弃的矿井,小老鼠们在里面穿梭,发出吱吱的叫声。东面和西面是连接它的孤寂的空洞,没有任何明亮的颜色,老人、女人和小孩在高高低低的破房子里苟延残喘。
你-那北边呢?
天人感应-北边黑色的地表上,还能听见时代最后的残响。它现在是煤城中毒的心脏。
你-你试图看向北边,但身后那座破败的建筑挡住了你的视线。不再会亮起的霓虹灯被灰尘盖满——煤灯酒吧。你吸了吸鼻子,感觉有点渴了。
食髓知味-看,金也正盯着这个招牌。他一定也想喝一杯了,快进去找找!
你-这间酒吧至少十年没有人光顾过,腐朽的门把手上挂着沉甸甸的铁锁,也已经爬满了锈迹。你晃了晃那个锁头。
金·曷城-“等等,哈里,你要做什么?”
食髓知味-听他紧张的声音,他绝对在兴奋了!一鼓作气,这个破锁难不倒你!
强身健体-交给我!完全没问题!
你-门把手摇晃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很快,它就断裂开来,向你屈服,那铁锁再怎么顽固,现在也于事无补了。你把它轻松丢在地上,回头朝金得意地笑笑:“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
金·曷城-“噢……”他很想当做没看见,但你偏偏叫了他。现在,他不得不跟着你探险了。
你-你走进这间破败的屋子。歪七扭八的桌子、断裂的椅子腿、破碎的玻璃渣、还有各式各样的垃圾填充了不算大的空间。吧台里空空荡荡,就算曾经摆满了酒,现在也都变成你脚下的碎瓶子了。至少十年,再怎么顽强的酒也已经逸散在空气里。你深吸一口气,饱尝着这股遗憾。
金·曷城-“别告诉我你想在这找点喝的。”
你-“不,当然不。我答应了警长,未来十个月滴酒不沾。”
金·曷城-他有点惊讶地审视着你,大概是觉得这不像你会做的事。
你-“这是交易,不然那家伙不肯给你们分局的老大打电话。”你向他解释。
金·曷城-他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是因为你?”
通情达理- ——害他不得不面对煤城的罪魁祸首。
你-“当然,我的搭档是你。”你理所当然地说。
金·曷城-他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不,我想,你真正的搭档是你的随迁警官,不是我。我是临时的。”
你-“我记不起和他们有关的事了。”你停下了在吧台抽屉里翻找的动作,几枚硬币在你手心,正微微发凉,“金,我们认识那天之前的事,我一件都想不起来。”
金·曷城-沉默统治了这个坟场般的房间。他正在试着理解和消化你的尴尬处境,以及自己是否真的值得你长达十个月的戒酒誓言。好一会儿,他才长叹了口气:“我很遗憾,哈里。”
你-“也许以后我会找到和他们相处的方法,但是现在……”你停顿片刻,谨慎地观察着金的脸色,“我只认识你。”
金·曷城-“你这像是什么雏鸟情结。”他无可奈何地说道。
你-你笑了起来:“所以我该叫你妈妈?”
金·曷城-他用上扬的眉毛让你闭嘴。
你-你把搜刮来的硬币揣进衣兜里,将魔爪伸向下一个目标。
平心定气-针对你这种强盗行径,曷城警督已经熟视无睹了。
见微知著-看他的神色,说不定他更好奇为什么你总能精准地找到钱。
争强好胜-这是天赋。就算当流浪汉,你也是无人能够超越的天赋异禀双重荣誉流浪汉!
平心定气-听起来并不怎么值得夸耀……
煤灯酒吧-风从破碎的窗子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催促声。酒吧不介意你在这里做的事。正相反,它很欢迎你。它的故事已经尘封十几年了,它需要一个阅读者。
煤灯酒吧-你喜欢什么,宝贝。酒?钱?镁片?如果有,这些都已经在你兜里了。迪斯科灯球掉在地上,像一颗烂熟的、从枝头坠落的无花果。这里只剩下一些被否定的过去了。
五感发达-舞台被踏破了好几条木板,麦克风、音箱翻倒在地,历经磨难。哦,还有一把陈旧的、沉默太久的吉他。
你-你手指拨动琴弦,吉他发出荒腔走板的噪音。
金·曷城-“它需要换弦,然后调一下指板。”警督走近看了看。
你-“金,你会弹吉他吗?”你问。
金·曷城-他欲言又止,既而摇摇头:“我们不是来干这个的。”
循循善诱-他没否认。
同舟共济-不是现在。他想。现在你们有更重要的事。
故弄玄虚-永远有更重要的事,陛下。这是一个太简单的借口。
反应速度(成功)-有什么东西被风吹起来了!你中断思绪,飞快地抓住了它。
泛黄的通缉令-这是一张陈旧泛黄的“通缉令”,纸张因为放置太久,薄得几乎一捻就碎。上面打印的照片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出瘦削的轮廓。
见微知著-西奥裔,黄皮肤,叼着一支烟,半张年轻的脸被形状古怪的眼镜挡着,透过镜片能隐约看见一双颇显桀骜的眼睛。
疑神疑鬼-和这副照片相似的人,你只认识一个。而且他就站在你身边。
循循善诱-说不定这就是他。问问看?
争强好胜-不是询问,是审问,他绝对犯了什么事,否则为什么会被通缉?
博学多闻-通缉令右下角的标记属于十几年前盘踞在本地的一个大型帮派,后来因为一场事故被警方几乎一网打尽。
同舟共济-黑暗中,悉悉索索的影子将这间酒吧包围。他们全副武装,在黎明之前等待最后的指令。酒吧里喧嚣的迪斯科已沉溺于酒精之中渐渐迟钝,而伴随着一声枪响,怒骂和哀叫如一首末路的挽歌。
年轻男人瘦削的轮廓从黑暗中浮出。他脱掉身上装饰着铆钉、尖刺的外套,将之随手甩在地上。他身上不再映照着迪斯科迷幻的色彩,眼里总是在挑衅一般的锋芒也收敛起来。他最后回首望了一眼那间酒吧,然后离开,挺拔而沉默。
你-“金,这是你吗?”
金·曷城-他轻轻扫了一眼那张模糊而破碎的纸张。“我恐怕认不出来。”他顿了顿,“这与调查无关。我们该走了。”
疑神疑鬼-目光在照片上没超过一秒钟就下定论,这不像他。太可疑了。
金·曷城-他微挑着眉,唇线紧绷,已经将目光看向门外。你知道自己没办法从他这里问出更多的东西了。
循循善诱-这仅限于*现在*。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他灌醉?或者别的什么办法,试着撬开他的嘴,你有办法的。我们没办法抵抗这份好奇心。
食髓知味-哦哦哦!用舌头撬开他的嘴也不赖啊!!
平心定气-不,别。想点别的吧,求你。
金·曷城-“车站附近应该有旅舍。天黑之前我们得找到落脚的地方。”他向你建议。
你-你收敛心神,点了点头,并在心里记录下两条小小的待办事项,两个人生支线任务。
故弄玄虚-挖开深深的泥土,找寻埋藏其中的黄金。这正是在煤城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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