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籍悖论 

2021.04.10

关于出国后要不要换护照入籍,很多人担忧的是放弃中国护照就会很难再回到国内生活,但在这种问题上,个人的选择能施加的影响远远不如历史的进程,如果中国在相对开放的周期,它没有条件也会创造条件让外国公民相对便利地留下工作生活,可能还会提供一些超国民待遇;碰上中国相对封闭的周期,在国外呆过本身就是罪孽,拿着中国护照回国证明不了什么,徒增风险,一辈子没有过护照也没有海外关系才能证明一点忠诚。

奥运会相关暴言之看不懂少废话 

2022.02.08

「竞技体育,菜是原罪」一直是体育迷中流传甚广的一句话,但我认为这句话近半年来在社交平台的滥用,大部分是用错了,尤其是在互联网群众谈论前后脚的两届奥运会的时候。

常看体育比赛的人总会遇见这样的情况,即某运动员或某队伍因为一些非竞技原因,比如裁判、观众的恶意,主办方和客场接待方的手脚,或是自己不合时宜的伤病,而错失冠军。比赛结束的当下,很多人会对这种遗憾错失表示惋惜,但如果这个人/这支队伍还没有证明自己可以赢,那这次遗憾错失就不会得到人们长久的认真看待,因为聚光灯和名利最终还是找着冠军去。过个几年,媒体和观众就只会记得你输了——甚至只记得当时谁赢了——很难再去想,如果当时你握有天时地利人和,是不是比赛结果完全不同。这种时候我们说「菜是原罪」,其实是「很遗憾你还没能证明你有胜利者的能力和心,所以人们终究不会认为命运对你不公,只会觉得你不够强」。但如果是一个从前的冠军经历了这样一次错失,或是在错失之后以更强的姿态归来拿下冠军,那么错失的那次就会永远成为体育迷和体育媒体口中的历史疑案「如果……会怎样」。

到这里先不说本句话的原义了,「原罪」一词起初多见于宗教,本就容易解读出有命运色彩,稍微认真用你的母语思考一下,人也该知道这不是让群众来公审判罪。而平常基本不看体育,了解规则就靠跟着解说员顺风倒,碰到大赛见人失误就甩一句「竞技体育,菜是原罪」,骂来骂去,这只能表示你喜欢评论自己不懂的东西,并且完全不能欣赏别人的努力和勇气,再离奇的失误,也不如这样自以为是的网友可笑。

官样宣传杂感 

2022.03.17

新浪又给首页推送什么「普京竟是隐藏的段子手」,感觉这类视频也不缺受众。所谓的段子我看了看,没怎么觉得好玩,但实在觉得画外音应该配上「普总统风趣地说:」,以便还原十几个年级的语文教材中描写高级干部的场景。我们这个舆论环境里,大概总是需要现世神显露这么一点点残存或假装的人性,开个小玩笑,至少这样就不会因为遥远而冰冷激发出人们心中的恐怖谷效应;但每天真的都在说人话,表露出生动人格的政治人物,反而因为没有神性,要被普通人唾弃,骂作戏子小丑。

突然有人提到陕西的服务,才想起上一个微博号还没备份 

2021.09.01

看到首页再次开始流传一些西安旅游心得,类似假兵马俑之类的,关于这个地方骗子之普遍,就不另外分享经历了。但在西安住过将近两个月,想起当时……面对各路骗子尤其有一种被羞辱的哭笑不得的感觉,因为很难感受到骗局有多用心,像福建人电话诈骗那种精巧而又步步为营的设计实在是不可遇也不可求。很多服务业人员就是为骗而骗,或者可能是惯性地一张嘴就说瞎话,哪怕这个瞎话当场就被识破,立刻会让这笔生意做不成,赚不到钱,也决不肯放弃嘴硬,就像是线下版「错别字短信专门筛选更好骗的客户赚懒钱」。硬骗的成功如果不是靠嘴硬复读,就是靠人多势众,哪怕利益毫不相关的人,也会凑上来和行骗的人合作,全场的人都是一种荒诞的口径,对于外地人来说,不由你不信,否则在特定情境中就会拷问自己到底是我疯了还是所有人都疯了。此类懵懂又蛮横的集体邪恶爆发很难让人不觉得有些地方真是提前于其它城市走进了从前的新时代,并且一直停留在那里。

很久没有写大段骂街,其实现在也不算喜欢这种表达,但小碗说完皇马「球队粉」之后我还是想搬一下当初这条 

2020.10.25

就说中文网路上总有人去管演员不要谈政治,偶像不要谈恋爱吧,很多朋友可能不知道,这样的现象不光在文娱圈常见,在体育圈更是。作为一个运动爱好者和男性,我打算分享一些多年潜入(不是故意)观测球迷群体(男性比例非常高)的所见。

有时候我见到网友规劝演员歌手不要谈政治的时候,还把对方当成艺术家看待,保持了一种“我就是说屁话也维持了基本的尊重,并且希望你也维持我想象中的职业精神”的最后体面。可能中文界歌手演员总是互称老师,外文界大量艺人又手握比较好看的文凭,中文网民就也常常表演出一种文化人苦口婆心劝文化人(后者听不见)的盛况。

到了球迷界,那……也隔三岔五就有球员议论一些这国那国的公共话题吧(而且很多时候压根和中国没关系,Black Lives Matters 什么的),中国球迷可不干了,“运动员不要谈政治”后面基本上跟的都是“你懂个屁”的各种汉语翻译,平常替他到处骂人,今天立刻要骂他是个除了打球啥也不会的垃圾黑人;这背后的逻辑可能是猜想运动员因为运动训练读书不多,哪怕是高中生也会手持自己的历史和政治课本进行类似预设。至于一个 211 研究生到底比一个国际知名运动员是否更了解这个世界,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从一种更功利的角度看,211 研究生苦哈哈在上地 996 的时候,知名运动员下了训练就开跑车到处玩去了,那你说你比人家读了这么多书,既比人苦又没人家有钱,很难不发出天问:我读这书有何用!这种不平如何表达,只能上网手持自己多读的几本书假装自己还有知识量的优势并怒斥:运动员不要谈政治!

关于谈恋爱那又是另一码事了。我猜测一般文娱圈追偶像怎么说都是希望对方生活幸福,只是把“偶像跟我谈恋爱”当作俩人共同通往幸福的一种想象。但看球的兄弟们就不是了,在这方面经常以老板的精神孙子团形态出现,对球员恋爱的态度都是谈恋爱了影响表现,影响球队发挥怎么办!而隐藏起来没说的则是,那你身价下降卖不出去怎么办!那我们输了球票不好卖怎么办!不行不行不行。要不就跟刻板印象里的恋子恶婆婆似的,球星有个明星女朋友,这下好,发挥不佳,受伤,发胖,消瘦,一切全因性生活过多,每天扎小人诅咒分手。

对了,提到老板孙子团也不能不忽略很多实为老板粉的所谓球队粉,近年新出现的,其核心价值观是老板做的一切都对!比如随意换教练或公然踢走最好的球员这类举动,哪怕后果显而易见地可笑,面对大幅下滑的成绩老板粉们也能泼出“他是为未来高瞻远瞩啊”一类的彩虹屁,或者“以前的辉煌也是他奠定的”云云,非常可笑,一方面是你又做球迷又完全不理解比赛结果是由站在场上的人决定的,这很奇怪;另一方面现实生活已经老板够多的了,干着活面对一个老板,下工了到娱乐活动还要自个儿再找个继老板,幼年缺失板爱啊还是怎么着,看球还能看得这么奴,真要喜欢成功老板又不是没有地方,大可以去飞机场候机厅对着马云的演讲视频流哈喇子对不对,马云难道不比世界上九成九的职业球队老板都更成功吗,来体育界追商务人士是干啥的!

有时候也觉得球迷群体天然有一些很“内卷”(不知道啥意思,大家都在用,先用着)的可能性,因为做文娱明星的粉丝,可以量化比较的东西很少,谁好谁差的审美问题终究主观。但体育界可比的就多了去了,个人进球数助攻,上场次数,冠军多少个,这种东西就让球迷多的地方无可避免地产生一种鸡娃气息,互相争论谁的球星历史地位更高这种东西是体育社区的流量来源,比较现场里无奇不有的如何证明我家本命历史地位最高的计算方法等等,让人一闯进去就觉得误入用数据分析重写上下五千年的办公室现场,对了,间或夹杂着一些爱老板的球迷互相打压球星的作用,这是不是更像办公室现场了?

关于射雕英雄传(1) 

(去年有个武汉瘟疫主题的剧叫最美逆行者,因为观念极为落后以及胡编乱造在微博引起公愤,其总编剧郭靖宇当时被很多人拉出来骂,当时我想到他也主导过一版射雕,所以写了以下这些。)

大家都在骂的逆行剧编剧郭靖宇,这两天我隐约觉得耳熟,今天才发现是那个比较新而且反响很好的2017年射雕英雄传电视剧的监制;当时似乎是他在采访中表示不用流量明星,还获得了很多好评。流量这事先不管,现在想来射雕若是真由他拍得好也并不奇怪,以射雕的迂腐性别观和道德观,以及欠揍的人物形象,一个观念特别现代的人反而大概率难以拍好忠实于原著的改编剧。

认识比较久的朋友可能看我嘲射雕有很多次了,不得不多嘲一次先对不住。哪怕金庸的所有作品都可以归类为爽文,也有精巧杰出的爽文和只是看了爽爽的爽文,射雕英雄传应该属于后面一种。现在想来尤为可怕的是,在这一部小说以内(即不考虑续集神雕侠侣),男主角真正闪光的特质:真诚,勤奋,都被塑造为“笨”这个负面人设,而表彰点则落在其可怕的牌坊级忠孝观上。这固然是时代所限,但作者在更开放的时代交出的,探讨更严肃主题的其它武侠作品后来也没有真的比射雕更火,不得不让人怀疑时代到底有没有过变化。

回到射雕英雄传小说本身,除了打戏场面,其他部分真的很难读下去:最碍眼的就是几乎每一个角色都很讨厌。一方面绝大部分冲突都可以拆开包装翻译为“你听我解释!”“我不听!”这种在恋爱小说中出现难免被读者嘲讽的车轱辘——我认为要描写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主角,不必使用这样显得其他人物都很笨的方法,但也可能是作者当时的能力所限,没有办法。另一方面有些主要人物的道德观念和行为模式并不连续,有时候完全是古人,有时候完全是现代人,在没什么规律的人格徐徐跳动之下,营造了一种当时武林的顶级高手每天活在断片中的大规模崩人设惨案,要是把射雕和神雕连起来看,观察两部都登场的人物,这种感觉就更强烈。

同样是主角的奇遇密度偏大,如果为了“过瘾”想看一些经典武侠,我也更倾向于三部曲中最后的倚天,至少倚天的世界里并不只有五十个人类在戏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射雕作为儿童和少年人的中文读物确实挺好的,但我真心希望 ta 们不要从这里学怎样谈恋爱。

补充一个序言 

对我来说,搬运微博过来的意义不光是防止自己写下的内容随着炸号流失。

众所周知的是,我们注册一项互联网服务的时候,一般需要同意对方的用户协议,99.99% 的用户根本也不会看这个协议。2017 年的时候,有一位仔细看了新浪用户协议的朋友指出,微博内容的版权属于新浪,而非发布者本人,当时也引起大量转发和不满。我虽然不是什么大 V,也没很多关注者,但绝不愿意有一个出版社来当从天而降的爹,让我给它做内容工人。因此,其后大半年我都没有再上微博——直到 2018 年春季修宪消息传出,才觉得无论如何都必须为此说话;这次说话的结果就是第一回炸号。

时至今日,在新浪被炸号对我来说逐渐成为常事,我也自得其乐。不是要我的版权嘛,行,有本事替我去传播非法内容,推到热搜去,版权就归你。既然不敢传播而炸我的号,那我就拿回我的写的部分,找一个更合适的地方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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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条搬运是为了特别致敬洛之秋老师 

跟洛之秋唯一一次说话是八年或九年前了,我刚上微博的时候。当时彼说学生学习态度不好,主要的点是来找他拷ppt课件的时间不对,期末才来,给他添麻烦云云。2010年代初互联网虽然不移动但也挺发达了,我当时在国外刚上了一轮学,过的是课件自己下载,作业自己上传的生活,就外宾发问了一下,假如他一开始就发到网上,学生和他不是都省事了?他顿时以教师的姿态开始教导,大意大概是我也是个学习态度不行的人。

当时令人觉得伊不愧一名酸腐老儒,谁知道其实不止如此!我鼻子还是不行

2020 年前四个月的感受,放在今天已经有一些偏差,但还是搬过来当个脚手架备改 

2020.05.01 文化二革命

劳动节的一点想法,不一定对:

最近几天经常能看到警惕文化大革命卷土重来的说法。无意冒犯,但我觉得这其实是比较没意义的话,就像今天还在说警惕病毒变成世界大瘟疫一样——令人想起 IE 浏览器和其他浏览器对比的漫画。

“文化二革命”这个说法我从去年开始用,现在仍然觉得用晚了。虽然斗争语言回到官媒是这两年的事情,但回忆起来正式觉得“此刻之后根本不同”的时间点其实是2016年,也就是前几天提到“人民自己就去找敌人了”的时间点。在此之前,不是没有娱乐圈人士因为过往言论而在大陆遭受事业打击,不过到了《没有别的爱》则是整部电影直接被打击到不存在,对主创人员的敌意从戴立忍扩展到赵薇和同片其他演员,甚至演员们社会关系内的其他明星;而这一切至少看起来是人民在几个大号驱动下自发的行动,不是过去那种自上而下的广电式封杀,我认为那就是文化二革命的标志。这其中有多少是真人,有多少是水军,并不重要,不影响其本质是人民对他人的战争。其后类似的事情也多次在娱乐业和其他行业继续发生,甚至成为一种大家已经习惯的常态。

今年开始发生的变化则由瘟疫而起。二月的时候已经有多次根本属于犯罪的事件在抗疫大旗下就这么发生,并且就这么过去,比如外地归家人员被钉门囚禁,没戴口罩的人在街上挨打,甚至有人在家里吃饭被红袖章冲进家门打。这些事件后续似乎也没什么严重惩罚,道个歉就过去了。这是有了一个绝对正确的名义,就像手持红宝书一样,可以让随便什么人都突然可以对任意一个普通人产生人身威胁。

当然以上这个也可以乐观看待,想象成虽然是部分程度的暴力权下放,但也只是小混混戴上红袖章欺凌弱者。但是到了今天看到那个武汉留学生行李全部消失的时候,事情已经进化到以抗疫的名义无视他人财产权,你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在这里最终是不是烧了还是分了,也不知道在其他地方,是不是还有类似的在抗疫名头下实质上进行偷窃或抢劫的行为,也许其他人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而根本没能把自己的遭遇传播出来。所以我是觉得这个留学生以前说过什么话不太重要,而他现在遇到的问题则是每一个中国人接下来都有可能要面对的;财产损失和前途影响可能最终无处追责,每个相关人员都有自己的借口,借口就是抗疫,以及“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在瘟疫彻底消失之前可能就是这么个情况,批斗和大字报以互联网形式发生,对个人未必造成实质破坏;武斗应该不可能发生,原因很多人也都知道;低于抄家级别的对个人安全和财产的伤害,已经发生并且可能持续。如果不是文化二革命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至少现在也是部分发生了。

而其发生的过程确实可以说比较低烈度,老年人经历过大的那次,可能更是觉得没什么,也因此我才觉得把“大”换成“二”更加合适。烈度没上去要感谢谁,我不知道,可能从学校教育到书籍报纸,电视电影到互联网,至少还是教导了两代左右的部分中国人不以野蛮为荣而以文明为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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