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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斯达威尼斯奇遇记 

远方的白云悠悠地将露出阳光撒在广场上正辛勤地啄着地面缝隙里的残渣的鸽子。米斯达坐在树荫底下,隔空踢开站在脚边不远处对着他手里的佛卡恰面包不怀好意的大海鸥。面包散发出一阵带着蒜香的烤鸡肉味,勾起胃也在咕噜咕噜地叫,但面包却一直被他捏在手里没能下口。米斯达看着身边的布加拉提把垂下来的短发别在耳后,研究着怎么把玛格丽特披萨对半折起来好塞进嘴里。他看不清布加拉提另一边的发卡是不是不见了。
布加拉提咬了一口披萨,注意到米斯达正盯着他看,问他在想什么。米斯达说,鸟吃鸡肉算不然一种汉尼拔行为?布加拉提嚼着披萨想了想,但是老鹰不就抓小鸡?米斯达说,他说的鸟是那些平时到处赶着吃薯条的鸟,它们吃鸡肉属于是正常饮食还是私自加餐,就跟那些素食主义者一样。
布加拉提让米斯达赶紧把包吃了,但米斯达还是不屈不挠地盯着他。布加拉提身上穿着那件大家都认识的褐色短皮夹克,缝线的连接处有些被磨旧的印子,但总体保养得不错,没有破损的地方,裤子和鞋子也都很干净,只有鞋尖上粘上了点必要的灰尘,整洁体面得就像布加拉提平时一样。剩下那只金色发卡上反射的阳光晃进米斯达的眼睛,恍惚今天又是一个平常干完活之后在街上闲逛的日子,让他差点忘了远道而来威尼斯的目的:他本是来找布加拉提的尸体的。

缱绻米斯达之米斯达威尼斯奇遇记 

今天早些时候,作为意大利人好像总是在吃吃喝喝的米斯达迎着晨光坐在城市边缘一个寻常的码头边吃着现烤的可颂,脚下脏兮兮的海水混着深绿色的藻类和不可名状的塑料时不时撞向岸边,溅起的浪花沾湿了米斯达的鞋尖。为了这点可颂,他混在一堆叽叽喳喳的游客中间排了十来分钟队,也只是为了对得起这十来分钟,米斯达一口气买了三种口味:无花果馅,巧克力淋面和火腿夹心。照理说一天之计的早晨不应该吃这么多淀粉食物,况且手边也没咖啡可喝,但英国人不还是一早起来就吃焗豆子,而他现在刚好有的是时间把这些包一个个吃完。
远处的海鸥从头顶匆匆掠过,米斯达一边干嚼着可颂,一边把剩下的往身边收了收。鼻腔里混杂着一股海水的咸腥味和巧克力的香味,舌头没仔细尝出来什么味道就囫囵吞了下去。食欲就像那些崩太紧的日子一样,失去了向外拉伸的张力便松松垮垮地垂着,提不起劲。乔鲁诺一个星期之前给米斯达放了个长假,原因暂且先不提,总之意思是让他出去先避一避。放假的第一天米斯达去附近的文具店买了一个地球仪,他回到家把地球仪放在书桌的正中心,给左轮上膛,站在房间最远处对着正在不停地沿着23.5°轴线快速转动的蓝色星球开了一枪。球被冲击力弹飞出去,米斯达把它从地上捡起来,看到子弹不偏不倚地穿过标记着夏威夷岛的小点,在面前的墙上留下一个难看的弹孔。虽说冬天意大利的气候不至于逼得人需要去更远的南方躲避一回寒凉,暖和点总是不错。米斯达平时花钱不算节省,这回面对命运的选择却开始小气了起来。他比划了一下那不勒斯到小孔的距离,有两扎宽,而到威尼斯只用一小截拇指。米斯达照着子弹的指示买了张去夏威夷的机票。飞机起飞的前一个晚上,米斯达喘着大气从梦里醒来,眼角全是泪流过的水渍。他平躺着看着上方,眼膜上星星点点的痕迹扭动着印在天花板上。米斯达重新闭上眼睛,只感到心情很平静,甚至算不上悲伤。第二天一早,米斯达把机票塞进了抽屉,拿上钥匙,一脚踩下油门开着他的红色雪佛兰nova驶向北方。
米斯达使劲把最后一口面包从已经干巴的喉管上咽进去,站起来拍掉身上的残渣,盘算着怎么去下一个地方。前一天他刚到威尼斯,乔鲁诺给他住的旅馆打了个电话。米斯达给乔鲁诺汇报情况:天气很好,不是很冷,旅馆的床很舒服,厕所香得要命,窗外就是条小运河,明天打算去看看教堂。乔鲁诺回了几声“嗯”,没说什么,只是在听他讲。米斯达停了一会,听到电话线里一片安静,米斯达问乔鲁诺是不是还在生气。
“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米斯达。”电话另一边的乔鲁诺压着声音说,“但你自己小心一点。”
“晚安。”米斯达挂了电话。
而现在,又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吃完可颂的米斯达会像电话里提到的那样从码头出发去教堂。一个小时之后,米斯达从教堂后门拐进旁边的一个巷子,站在一栋墙壁上爬满了霉菌老居民楼前摁响门铃。再过两小时,米斯达从楼里出来,他会在一段并不感人的寒暄之后从里苏特那听到布加拉提的尸体大概早就被迪亚波罗天女散花似的撒满整个意大利了。“天知道你米斯达,一个在路边枪杀了老板的堂堂刺客,怎么到头来还会纠结这个。”里苏特裹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像章鱼一样融进旧巴巴的皮沙发的阴影里,只有伸出来的枪管偶尔闪过动一下。里苏特用枪口指了指米斯达又指了指门口,让他哪凉快滚哪。“既然你来了我这,等他们找上来之前你大概还有五个小时留在威尼斯。”
米斯达的皮肤经过里苏特屋中暗无天日的阴冷的侵袭重新回到阳光明媚的户外,不禁打了个寒颤,好像要抖掉骨头缝里的冷气。阳光照在砖块的地面上反射进眼睛晃得人眼前一片白茫茫,米斯达终于感觉到一阵久违的肚饿。他在街上毫无目标地转悠了半小时,最后随便从一家开在广场边上的小食店里买了块鸡肉佛卡夏。米斯达找了块有树荫的座位,盯着面包上到处散落的鸡块发了好一阵的呆。帽子底下的头皮正密密麻麻地发着汗,斜对面大爷广播里的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大到暴雨,但明明天上暖冬的太阳大得好像要把人身体里的每一滴水分都要榨干一样。米斯达脱掉外套,看到手上捏着的鸡肉佛卡夏仍然是忍不住地抖脚。一块人影投在佛卡夏上,头顶传来一阵披萨番茄酱的香气,米斯达还没来得及说旁边已经有人,那人便自顾自地在他旁边坐下。米斯达又盯了手里这块佛卡夏三秒,像下了决心似的站起来准备把它扔了,重新去买块跟这个人一样的玛格丽特披萨,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坐着。米斯达回过头瞪了眼身边这个没礼貌的家伙,看到的却是布加拉提那双蓝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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