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昨天写的那一千多字，如果我来说李佳琦那件事估计不少人都会觉得我很冷酷会想骂我（尽管可能不在评论里骂），但这件事并不是一件应不应该、正不正确、好还是不好的事，它就是一定会发生，是不可避免的必然。
先从一个朋友的故事讲起好了。
我从学校里出来那年稀里糊涂进了个互联网律所，也是从律师助理开始做，法律圈经常有个笑话是说，四千块招不到一个司机，但可以招一个拿到法考A证还会开车的律师助理。我就是这个冤种，而且不需要4000，我当时到手最多的一个月，2400，五险一金节日福利什么都没有，入职欢迎礼物是一个巨大的笔记本，用来记录心得总结和案例研究。
明面上是律师助理，实际工作内容是法律销售——就是那种天天打电话问别人你有什么法律纠纷我来帮你解决的讨厌的人。做到拿了实习律师证，能力足够就可以转成团队的办案律师。
我的一个高中同学——虽然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据对方说读书时候我常年给她讲题，她一直很感激我。她跟我入了同一行，不过人家律所好就好在没那么无耻，直接说明了就是律所商务团队，薪资结构也和一般销售对齐，拿上海的通常的底薪加百分之四的提成。
我干了半年就屁滚尿流地从律所逃走，从此绝了做律师的梦。而她一直做到了2023年，直到昨天来跟我吐槽说对这个行业一点热爱都没了，想走，也不想转做律师，一想到以后还要进律所就想吐。
问题出在哪儿呢？
互联网律所的特点就是大量案源都是通过网络营销得到的，他们每年要花巨量的钱做广告营销，我离职那家律所一年的营销费用都要上千万。
人家面对的就是广大普通人，一个案件律师费顶天了十万块，和做资本市场或者动辄几千万上亿案值的商事诉讼根本两个世界。
这种律所的收入全是靠量堆起来的，那就意味着不管执业律师还是商务销售，接触的全都是普通收入的普通人，为钱斤斤计较的普通人，会因为鸡毛蒜皮的支出和律师battle好久的普通人。
她工作中也全是负能量，律所为钱斤斤计较，客户为钱斤斤计较，律师为钱斤斤计较。
话说难听一些，但凡一个人在本地有点社会地位和人脉，他们即使到了不得不请律师的程度，也会优先从人脉圈子里打听，而不是从百度或者抖音或者美团抓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来帮忙。什么样的人才会顺着网络营销找到朋友他们律所呢？
这就导致一个结果，两边沟通非常费劲。因为不是熟人推荐而是看了广告来的，客户要么对律师有不切实际的期待，要么对律师发自内心地不信任，任何一点细微变化都会让这种不信任大爆发。
一个诉讼案子做得再快，从律师接手到法院立案到审判，通常都要三个月。三个月时间都要陷在这种无休止不定期爆发的battle中：为什么还没立案，为什么法院还不通知，为什么几天了律师看起来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没办事？你们收钱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办案律师忙的要死，人均手里十来个案子，一般来说不是很严重的问题都不会直接出面，商务团队自己签的人得自己搞定。
于是朋友的工作就是天天处理这种battle，同时出去开拓案源，对接新客户——包括数不胜数据她所说没钱也没素质讲话也非常不礼貌，要的是别人免费帮他，如果不免费就心生怨恨的人。
说到这可能就有人要提异议了，中国哪来那么多大傻逼？
商务销售一天为了开拓案源需要打至少三十个电话，只要每天有一个这样的人，算下来几率也就三十分之一左右，但一个月累积下来就是二十多个，一年下来呢。什么样的人能受得了这种折磨？
最后能签合同的客户还不算完全没钱，毕竟律师做案子最低报价都是五六千，不能比这个低否则叫恶意竞争，可以往律协举报。能掏出五六千请律师打官司的人，没那么穷，但也没那么有钱，所以他们依旧会为了几百块差旅费和律师battle好几天。
朋友在上海，巅峰时期收入一月一万五左右，遇到和律师为了几百块抠抠搜搜各种battle的客户一样非常崩溃恨不得关了微信扔了手机。
说回李佳琦，他一年收入十几亿，我朋友，你，我，别说个人收入了，甚至我们供职的公司，一年的营业收入能不能比得上人家一年交的税钱？
这样一个人，现在还被架在直播间里，给一众普通人用户推销79元的眉笔（送两个替换芯，算下来差不多二十多块一只），还被嫌贵，他心里会怎么想？
赚十几亿了，为了个七十多的眉笔和客户来回拉扯，情绪崩溃当场发疯把直播间砸烂，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事不是正不正确，应不应当，而是必然会发生，一定会发生，他奋斗的过程就趋向这个结果。
正常情况下，李出去谈合作，做投资，去玩资本市场，几百万的项目估计都不稀得看了，纠结眉笔79块贵不贵的普通客户，人家生活中多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普通人能不能想起来自己那些年入四五十万or一两百万的老总、主任、经理对下面打工人都什么态度？事情办不好东西直接摔脸上，不常见吗？
这还是自己的领导，赚的连李佳琦的零头都没有。
普通人，连这点都没得赚，要求李佳琦这种超有钱的人把自己当衣食父母，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再说一次，这事不是应不应该，正不正当，而是一定会发生，必然会发生。
当时227舆论也挺汹涌的吧，在微博上腥风血雨闹了一个多月，把肖战怎么样了吗？人家之后虽然低调多了但是电视剧照样拍，商务代言照样接，钱少赚了吗？
这回什么花西子解约，舆论一片骂声，那又怎样，刚好靠着他前面积累起来的资本去赚钱，不用再在直播间苦哈哈地赚点辛苦费了。终于可以撂挑子不干了，简直喜大普奔好吗？
录道歉视频，发道歉公告，那是被团队、公司、还有各种合作方各种纠结的利益关系逼得没办法，和普通人屁关系都没有。
他已经能赚那么多钱了，他不再是那个举家凑不出几万学费，需要拼命讨好观众老爷的柜哥主播，而且永远不会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