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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天泰 《河神》衍生文,原著向,郭得友X丁卯 六十三 

丁卯乖乖应道:“晚辈愚钝,请肖秘书长明示。”心想官场上这帮子大爷一个个装神弄鬼,有话不直着说,须得绕三四个弯子才能吐露真意,话题刚开始,弯子还是九曲黄河刚出谷,且看不见尽头呢,与其硬着头皮猜,还是直接缴械认输吧。这当口当真觉得生意人好做:这笔买卖你三我七,或是你六我四,各画底线,径直谈判,谈不拢就换合作对象,哪有官场上这些艰难生涩,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都是要猜的。
肖秘书长微微一笑道:“张勋这人蓄发不剃,率一支军队,精兵猛将上上下下也都蓄发不剃,民间早有名号’辫军’’辫帅’,你猜他心里可装着民国政府么?久踞徐州,向着北京虎视眈眈,说靠面子调停纷争,可是率军前来,你猜他眼里可有黎大总统和段总理么?”
丁卯道:“看起来还是很惦记前朝君主。”
肖秘书长道:“不错。他此次前来,绝非调停政府与众议院之纷争,乃是要见机行事,重建清代朝廷,扶持废帝登基!”
丁卯眨了半天眼,只好笑着点头,肖秘书长道:“张勋张绍轩痛恨共和,心系前朝,这等遗老遗少着实不少,黎总统继任不久,不知厉害,段总理已然两造共和,于我泱泱大国上下百姓谋利实多,今日张勋入京,心怀叵测,段总理早有警觉,已假意命各省督军签字拥护,实则运筹帷幄,必将此逆贼一网打尽,申饬将帅。须知政府心怀慈悲,对这些遗老遗少网开一面,不动则已,动则击其七寸,断其腰腹,必令其挂在青史背后受万世唾骂,以儆效尤。”
丁卯保持微笑,面皮僵硬地赞了个“好”,也不知该说什么,肖秘书长见他并不清醒,咳嗽一声道:“丁会长,我此次前来,有两个要求对你讲。”
丁卯一凛,心想这弯子终于绕回来了,当下微微躬身:“肖秘书长请赐教。”
“张勋复辟不足为患,然我北洋政府若要昌盛,军务乃是根本。丁会长的船厂头角初现,前途远大,我代表天津市政府助你一臂之力,向你下一张订单:一年之内造千吨级战船四艘,五百吨级炮艇六艘,越快越好。”
丁卯愕然道:“我这是民用船厂,并没有懂造战船的工程师。而且船厂初建,人力和地方都有限,这一年时间,别说战船炮艇,就是民用商船货船也造不出十艘啊。”
肖秘书长道:“自古书生投笔从戎都是美谈,你将这民用船厂改作兵船厂,更突显爱国情怀。何况谋事在人,这船厂从无到有也不过三年时间,又多逢坎坷,依然是如期完工,出品质量又好。你拿出这等气力造战船,我不信就造不成,何况现在政府与你支持,你怕什么?”
丁卯打了个磕巴:“政、政府支持?”
“我代表天津政府给你下订单还不是支持?”肖秘书长不满地看一眼这不上道的小子,“你要扩充船厂,再进设备都好说,如今段总理正调兵遣将,预备着三造共和。日本的西原龟三先生已与段总理签下合同,外交总长曹汝霖先生亲自负责,双方合作筹备中华汇业银行,不日即将挂牌营业。你的船厂即可从中贷款,这银行资产雄厚,丁会长莫说贷上十万二十万,就是贷一二百万也不在话下。完全不必担心扩建无力,更不要担心货物出厂无人收购。你说,肖某是不是送了尊大大的财神与你?”
丁卯听得心惊肉跳,他虽不通政务,可这肖秘书长话里话外已经透露出极可怕的消息:那个什么辫子张勋进京似乎就为恢复君主统治,但段祺瑞码了个套给他钻。这等要事知会我做什么?硬拉上这条船?段祺瑞难道是吉伦特派?那有吉伦特派必有雅各宾派,身后趴着热月党人也未可知。段祺瑞前方与其他帮派内斗,后方依靠日本人筹措银行便于吸金,中间调出些钱来让他造战船——这目标绝非打倒辫子军,明明就是想掌控中央政府。难怪肖秘书长势力如日中天,原来是抱着这条大腿。那我怎么办?船厂改兵工厂不是不能干,只是一年时间转型未免十分扯淡,何况这位总理靠着日本人,那位总统靠着美国人,再来几位大王靠着德法意英的,谁能在台上待得住待不住还都难说,我改了兵船厂容易,万一换了大王又该何去何从。就是拿破仑也有兵败滑铁卢的那一天,何况这些位英雄好汉。自古以来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我船厂苦,亡,我船厂也苦!
他脑子里飞快地掠过无数念头,越想越可怕,这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也不敢轻易言声,只得勉强笑道:“果然、果然是尊大大的财神。肖秘书长适才说有两件事,不妨都说说嘛。”
肖秘书长笑道:“丁会长等不及么,这可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
丁卯听得“双喜临门”,先靠着椅子坐好不致摔倒。肖秘书长道:“说起来这件事和丁会长个人有关,本该请几位有头有脸的耆老出面,赶上张勋这事,只得我这个当爹的亲自提了。”
丁卯听了这几句话,心中暗叫要糟,一个尴尬笑容凝固在脸上,收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听肖秘书长道:“我夫妇二人年过半百,膝下仅有一女,容貌人品如何,丁会长初次上门时也见过的。现如今正是花信年华,我肖某不才,养育小女却十分尽心尽力,德言容功、琴棋书画都是好的,也知道现如今时代不同,请过几位先生教课,许多书尽她去读,即便没有咏絮之才,也不是个睁眼的瞎子。加上我肖某为官三十载,身前荣耀,身后财产,自然是她许在谁家便带了去。”说着笑一笑,“我看丁会长青年才俊,奋发有为,心下十分中意,着实是想撮合你们二人成就秦晋之好。丁会长意下如何?”
丁卯端起茶来灌了一大口,咔吧着眼睛急速道:“肖秘书长美意,丁卯十分感动。只是一则我父亲刚刚去世,守孝尚不满七年……”
“自古孝子为高堂守孝,至多三年,何来七年一说。丁老会长于甲寅年二月驾鹤西去,如今是丁巳年五月,早满三年了,丁会长莫要算错。何况丁会长久居西欧,对本土风俗真有这么尊崇?当年河畔要动刀子查丁老会长死因时,丁会长可果决得很。”
丁卯冷汗都下来了,结巴着道:“我这个、这个、这个实在是……这些年在商会奔忙,天天和粗人打交道,难免、难免同化,现在是粗鄙无文,又没什么资产,配不上令爱千金,那个,那个那个,又住在义庄,阴气太重,怕伤着令爱千金……”
肖秘书长呵呵大笑:“丁会长留学西洋五年,学成归国又继承漕运商会,进可与洋人谈判,退可与工人同吃同住,文可组织船厂,武可力压一生门,实在是逸群之才,与我小女实在是璧人一双,丁会长就不要谦虚了。”
丁卯道:“我在我爸坟前磕头发誓先立业后成家,如今商会尚未振兴,贸然娶妻有悖誓言。”
肖秘书长道:“这有何难,直隶省长朱家宝明里暗里与张勋勾结来往,此次张勋举旗复辟,他必然举臂呼应,段总理正好将他一同拿下。到那时,”肖秘书长微微一笑,露出难得一见的踌躇满志,“我所辖之地就远不止天津一处了。丁会长还怕漕运商会不振兴么?”
丁卯倒吸一口凉气,这肖秘书长果然志在千里,区区一个天津卫盛不下他的野心,只是那又怎样,罗伯斯庇尔、马拉、丹东、圣聚斯特……乱世枭雄哪一个得了好结果?爬得越高,死得越惨,受这种庇佑,福祸着实难论。就算没这些乱事,自己与师哥做了这些年夫妻,两人虽没明说过,心底是都打定了厮守一生的主意,又怎能一拍两散各自娶妻了去。
偏偏又这么不好推辞!
丁卯蹙眉道:“肖秘书长,丁卯斗胆说一句,我与令爱不过见得一面,并未交谈了解过一丝一毫,两人毫无感情,若是彼此没有半分爱意,怎能保证令爱婚后幸福。丁卯承蒙肖秘书长青眼抬举,却不知令爱心下如何。”
肖秘书长点头道:“丁会长所言极是,婚姻大事非同小可,许多问题想在前面也是对的。”咳嗽一声,“小女与我心意一般无二,只是女孩儿家这等事情不能出口,自然要为父的出面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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