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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天泰 《河神》衍生文,原著向,郭得友X丁卯 六十五 

“师哥想成亲我懂,也不能见人就琢磨这个……连男的女的你都不计较了?”
“再说我真的不计较了!”
………………
往昔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只是那活生生暖融融的人遍寻不着。丁卯站在院中,只见着四方的天空依然翠蓝透亮,那蓝却犹如寒冰一般笼罩在他头上。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自己的人生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场雪泥鸿爪,待到雪化泥干,便是一场大梦醒来迟。梦里的事,除了可笑,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郭得友就像他当年突然出现般突然消失了。

丁卯一步步倒退着,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愣了很久,他觉得自己不该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些事,又不得不相信。甚至于正是建立在他对郭得友的了解上,才相信这件事确确实实就是郭得友自己做的。字是他写的,钱是他收了又放下的。他久经江湖,知道什么该做而必做,什么该做而不必做,什么不该做而必做,什么不该做也不必做。庙堂有庙堂的法律,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太多,他一路护着自己走来,把那些暗处的琐事都遮掩了去,就像鱼四那样,永远留给他的都是好,对,没错!别急!太阳光真足!
而他们转过身扛住的那个世界,丁卯从来都没见过。
丁卯用手捂着脸长长抽气,喉咙里像塞了块浸冷水的棉花,又胀又堵又憋屈,他想哭,想吼叫,想抓着郭得友叫他站住,他也曾文斗过一生门,怒闯过鸦片馆,漂洋过海请了洋人买了机器回来凭空开荒造出个船厂,打跑了烧厂的流氓,干掉了拦路的豺狼,他吃得了苦受得了罪,没什么是他丁卯扛不住的。
可是,可是师哥你要在我身旁啊!
丁卯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他听见有裙角窸窣声音,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他头顶,扶起他的脸,递过来一碗乌鸡枸杞黄芪汤。胡夫人温言道:“好孩子,有什么事,喝了汤再说。”
丁卯哽咽着叫了声“胡婶”,接过汤来凑到嘴边却张不开口,胡夫人道:“我已经打发漕运的人全都出动去寻小河神,只要这人还在天津卫,多半是能找出来的。”
丁卯道:“胡婶,你知道我师哥不见了?”
“你在院子里这么拼命喊,都知道了。”胡夫人忧伤地看着他,“到底是怎样,你且说说。说了,也许还有办法。”
“我……”丁卯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胡夫人一双琥珀般澄净的眸子看着他,伸手接过汤碗,取了勺子一勺一勺喂给丁卯喝,丁卯自幼没了母亲,胡夫人待他这般温柔体贴,心中着实感动。就着胡夫人的手喝了多半碗汤,神思略为安宁了些,他站起身在院子里走了几圈,终于下决心道:“胡婶,这事说来话长,我从德意志回国时,原本是不肯接手商会,我爹软禁了我,我跳窗逃跑,四哥追我时,我投了河,是郭得友把我救出来的。”
当下原原本本将两人如何不打不相识等事都一一说了,说起如何为查明父亲死因投入郭淳门下,如何在查案过程中得知商会弊病良多,内里腐朽,如何努力经营船厂以图将商会上下洗白,期间为了斗垮一生门,被迫投靠肖秘书长麾下,现如今船厂盈利,肖秘书长上门索取回报还则罢了,竟坚持要将女儿嫁他。只是丁卯并不愿按他所说行事。那肖秘书长心细如发,早把种种退路给丁卯封死,特别是提到还在蹲监狱的胡海江和在家中留守的郭得友,威胁之意呼之欲出。丁卯说婚约之事必须向师哥请示,肖秘书长说郭得友已经收过聘礼。他回义庄看时,郭得友留下一张便笺,留了那五千大洋分文未动,只带着自己当年送他的座钟走了。
胡夫人蹙眉听着,并不打断丁卯叙述,待丁卯讲完,胡夫人道:“若没有船厂这件事,那肖小姐你也见过的,凭条件说配你绝不失漕运身份,单说嫁娶,你可愿意?”
丁卯脸上微红,斩钉截铁地摇头,胡夫人道:“你年已二十有五,这般条件的女子你都不肯,想必是早有意中人了。感情事勉强不来,你这几天赶紧将你意中人娶过门,要媒人彩礼我这就准备,保管体面漂亮,这件事上叫肖家死了心。之后我们该上贡便上贡,大不了除了糊口钱统统给他,官场风云变幻的,比海河水里漩涡还多,今日姓肖的拿着你,明日他自己被人拿了,我们便解脱了。”
丁卯道:“……胡婶……”
胡夫人看他一眼,丁卯低着头,先是脸红,渐渐地连眼圈都红了,抬头向胡夫人又叫了一声“胡婶”,声音委屈得要哭。
胡夫人伸手握着他手安慰,丁卯道:“我师哥要是不能安安全全地回来,我就什么都不要了。”这话说得虽轻,语意却万般坚决。
这话答得与胡夫人说的话毫无关系,木虹霓一怔,只觉得丁卯的手在自己手中微微发抖,她到底是心思敏捷,将丁卯与郭得友这些年情状前后略一推想,已知就里,禁不住叹口气道:“这傻孩子!这傻孩子!”也不知是说郭得友还是说丁卯。她站起身在院子里踱步,踱了半圈道:“那肖克敏要傍着段祺瑞,又怕段祺瑞也不牢靠,时局变幻莫测,你船厂实业稳定,这强行联姻,是进可在官场追名逐利,退可做一方商业巨擘,如意算盘爆响,活生生藤蔓一样缠在你的船厂上吸血。你胡叔叔和小郭就是他手里的棋,反过来我们也是他威胁你胡叔叔和小郭的棋。海江他人在监狱无处可去,小郭多半是被威胁了什么,要保你平安,这才留下字条出行避难。”
丁卯怔怔地道:“我师哥身子骨寒凉得很,离了家又没带木桶,他去哪里拿药汤泡澡?”
木虹霓也没听他说,只是仰头琢磨,自言自语地道:“肖克敏要钱你自然会给,他定要嫁女给你是何用意?你与肖小姐结为夫妻,既无子嗣,又无旁支,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正房夫人便该顺理成章继承一切。”一拍巴掌,眼睛猛然瞪大,“到那时向肖家过继一房子侄,这偌大个商会和船厂,自然而然就落在肖家手中,也就是落在他肖克敏手上。他……他一个政客,是要认真经营这些生意?”说着又有些犹疑。
丁卯道:“他今日提了,段祺瑞与日本人合作开银行,要贷款给船厂让我扩建。”
提到日本贷款,木虹霓与丁卯对视一眼,两人都瞬间明了,这船厂不过是肖克敏吸金之处,只要船厂有了他的人,贷款出来只怕能购买材料投入生产的部分十不存一,大头都将落在肖秘书长钱包中,届时可就不是进可追逐仕途退可经营船厂,怀揣现金那是随时可以去往任何地方做任何事,而丁卯的船厂却将面临负债累累的惨状,即刻崩盘也未可知,承担法律责任的却是丁卯。
这等凶险,丁卯当是时并未理会得,只不过要别离师哥另娶这事无论如何做不到。然而肖克敏来势汹汹,若是联姻,将来是个死,若不联姻,似乎眼下就是个死。丁卯道:“不管怎样,我得找到我师哥。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有没有船厂我都不能娶肖小姐,这对她不公平,对我不公平,对我师哥更不公平。”
木虹霓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只得叹口气:“说什么公平不公平,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呐!”
丁卯不说话了,他站起来去厨房找吃的,只见头天郭得友蒸的一笸箩杂合面馒头还在灶台上放着,自己当时一个个给馒头顶上点的小枣。一锅蒸了十六个馒头,俩人现吃了四个,这会儿笸箩里还有六个。郭得友背走一半,给丁卯剩了一半。看到师哥还记得带干粮上路,丁卯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又觉得心酸。郭得友没带钱,两人也实在是没什么钱。当下热了馒头,动手烧起面粥,用黄瓜辣椒丝拌了个小菜,就在树下与木虹霓简单吃了一口。木虹霓见他日常劳作吃苦已惯,张罗饭食动作仍是笨拙,想必日常多是郭得友操持家务照顾这少爷,心中不忍,便道:“这些日子,你到胡婶家里住去,万一有个头疼脑热,也有人照应。”
丁卯摇摇头:“我师哥回来见不到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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