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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天泰 《河神》衍生文,原著向,郭得友X丁卯 六十六 

木虹霓道:“那么我遣两个丫鬟家丁来,你天天忙得不堪了,哪里还有精力做繁杂家务。”丁卯喝掉碗中最后一口粥道:“我不想这里有外人在。”看木虹霓已经吃好,便起身收拾碗筷。木虹霓取布来擦桌子,问丁卯:“你怎么打算?”
“总归是要找到我师哥。别的,容我想想。”
丁卯这么说的时候,薄唇紧抿,眼神惘然,像是心事重重,又像是彻底放空。

十余天后,旧历五月十三这一日,张勋郑重穿起纱袍马褂,戴起红顶花翎,率康有为、张镇芳等人进紫禁城去跪请溥仪重新登基,一出轰轰烈烈的复辟大戏就此拉开。十一岁的宣统帝在成年臣子的安排下,一天发了八道上谕,改号易旗,恢复清廷政府编制,广为封官授爵,还给大总统黎元洪封了个一等公。北京城内一夜之间钻出无数留着长辫的兵丁接管了京城治安,挨家挨户要求挂龙旗,穿马褂,四九城内一阵喧闹,各种遗老遗少有旧衣的穿旧衣,没旧衣的买寿衣,黄纸上胡乱画条龙形,蛇样也有,带鱼样也有,没辫子的赶紧把老婆头发剪了,盘在自己头上洋洋得意上街逛。
闻听张勋复辟,全国顿时哗然。直隶省长朱家宝和吉林督军孟恩远公开响应,朱家宝荣升民政部尚书,只觉得幸甚至哉,立即命天津全城悬挂龙旗,自家大堂上设起香案,遥望京师谢恩,三拜九叩,累得腰酸腿疼爬不起来。
经逢此乱,黎元洪愤而通电全国澄清复辟一事绝非自己所支持,次日,黎元洪秘密签署总统令重新任命段祺瑞为国务总理,勉其讨伐复辟,并特任冯国璋代行大总统职务。段祺瑞旋即在天津组织“讨逆军”总司令部,自任总司令,以段芝贵、曹锟分任东、西路总司令,吴佩孚为前敌总司令,于天津马厂誓师,声讨共和逆贼张勋。
一切都在按照肖秘书长的预言进行。他不是预言,他只是说出了剧本。讨逆军慷慨进发,辫军节节败退,这厢直隶省长朱家宝被讨逆军逼出督军衙门,尚书没做成,省长也丢了。肖克敏暂且入驻直隶总督府,仍是接任秘书长一职,即将走马上任之际,丁卯孑然一身来肖府敲门,一身西装,脸颊瘦削,下颏一片铁青颜色,看起来颇为憔悴,只是强打精神。
肖秘书长还是在后院书房见客,丁卯寒暄两句,恭喜肖秘书长升官,即刻道明来意:“肖秘书长,前几日您与我所说的两件事,我已经想明白了,前一件就按您的意思办,后一件,恕晚辈多心,毕竟婚姻非儿戏,仍是想问问令爱意见。”
肖秘书长抚掌大笑:“我女儿与我同心进退,为父的已经允诺,她怎有二话。丁会长多虑了。”
丁卯道:“我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半点不虚,不过婚约嫁娶之后,日子是我两人过,大清朝亡了,复辟的张勋也要亡,民国新风渐尚,我想听令爱亲口允了,这才心里踏实。”
肖秘书长眨眨眼:“如此也好。”便命家丁,“说漕运商会丁会长到,请小姐到书房相见。”
家丁快步去了,丁卯道:“届时可否请肖秘书长略作回避?”
肖秘书长笑道:“小女尚在闺阁,丁会长乃青年男子,如此相见叫为父的回避,不合适吧。”
丁卯道:“肖秘书长怕令爱不肯么?”
肖秘书长颔首微笑:“自然不是,想来丁会长光风霁月,是个知礼守节的正人君子,既然有所要求,肖某索性就成全了你。喝茶,喝茶,哈哈哈哈。”
两人随口聊些时局,肖秘书长仍是力挺段祺瑞不倒,丁卯点头相和,两盏茶时分,门外传来丫鬟莺莺呖呖的禀报声:“老爷,小姐到了。”
门帘一挑,丫鬟扶着一位丽人迈步进来,丁卯定睛一看,肖小姐便还是那个肖小姐,今日却薄施粉黛,头发长了许多,盘个发髻,戴得满头珠翠,淡紫色纱衫错错落落绣着银菊,月白百褶曳地长裙,隔着纱衫犹见腕上五六个细细的金镯子。看得丁卯倒吸一口凉气,起身行礼:“肖小姐好。”
肖小姐也盈盈万福:“丁会长好。”声音细嫩,十分悦耳。
肖秘书长轻咳一声:“女儿,与丁会长好生说话,我去去便来。”说着带丫鬟出门走了。
丁卯请肖小姐上座,肖小姐提着裙摆款款坐在圈椅上,眼观鼻鼻观心,头上金钗流苏都不乱颤半分,丁卯见了她这样,满心的话竟不知从何说起,见外面无人,不管怎样也要抓紧时间,起身向肖小姐深深鞠了一躬,肖小姐微微侧身避开这礼,轻声道:“丁会长,折煞小女子了。”
丁卯道:“肖小姐,丁卯接下来的话多有得罪,望肖小姐大人大量不要挂怀。”
肖小姐没说话,一双清水眼微抬扫一遍丁卯又垂下去,丁卯道:“肖秘书长命你我成亲,肖小姐知道吧。”
肖小姐款款地道:“这等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我未嫁从父,自然听凭老父安排。”
丁卯道:“肖小姐,你我只见过两面,彼此没有半点了解,这么着嫁娶了,怎能保证婚后幸福。肖小姐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肖小姐道:“我自然明白。”抬手将一点鬓角碎发抿到耳后去,“昭君出塞,西子入吴,也都是一样的嫁娶了,小女子比不得这些美人流芳千古,不过自己在做什么,也是知道的。”
丁卯道:“我全部身家押在船厂,连佣人都请不起,你要是嫁过来,整日里操持家务,说不定一辈子摸不到相机了!”
肖小姐眉毛都不动一下:“我现在已经摸不到相机了。待到你我结为秦晋之好,过三年两载的生下孩儿,或许有机会叫他学着玩玩。”
丁卯道:“肖小姐真会开玩笑。”
肖小姐平静地道:“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丁卯紧盯着肖小姐,肖小姐稳稳地侧坐在那里,举止言谈挑不出半点毛病,只是说不出的奇怪。丁卯蹙眉道:“肖小姐,你懂英文,会摄影,开朗大方,完完全全是个洋化留学生,绝不是老派女人,为何婚姻大事三从四德起来?”
肖小姐古里古怪地瞥了丁卯一眼,丁卯道:“大清朝亡了这些年,现在是张勋复辟,令尊都说此人必然失败,历史不该倒回去。我当年从德国留学回来,起初不肯继承漕运商会,逼急了逃过家投过河,再后来决心接手商会,明亏暗亏吃了无数,总算建成船厂。不是船厂有多好,只是不转型漕运商会便维持不下去,能不能盈利,有没有未来,完全不清楚,肖小姐,你真要上这条船吗?”
肖小姐道:“家父现在官运亨通,只缺得力助手,他对丁会长青睐有加,现在有好风频借力,正好送丁会长的船厂平步青云,这是件双赢的事,有何不妥。”
丁卯道:“这个年月,皇帝做三天都被人轰下来,谁敢保证自己一路顺风?”
肖小姐抿嘴一笑:“既是这么着,就更要携手合作,在官言官,在商言商,通力合作,才能走得更稳更好。”
丁卯叹口气,肖小姐回话果然如肖秘书长翻版滴水不漏,正面规劝只怕无望,想想已经寻了十几天郭得友都音信皆无,但愿没遭了什么不测,当是时无可奈何,只得背水一战,咬咬牙向肖小姐道:“肖小姐有心做西子昭君,我却无力迎娶,请肖小姐恕罪!”
肖小姐淡淡地道:“丁会长,你我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可迎娶。这桩婚事你我心知肚明,不过是张合同,条件谈妥便好,你且说说哪一条不适宜?”
丁卯道:“不是肖小姐不适宜,是我心里有人。”
肖小姐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这时局动荡不堪,平常百姓命如蝼蚁,吃饭都不容易,谁还顾得上一颗心?”
丁卯道:“别人怎样我不知道,当年是我师哥把我从河里救回来,再没分开过。这些年我两人相依为命,同甘共苦,名为兄弟,实是夫妻。无论与谁联姻,都无异于停妻另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就算是签合同,肖小姐,也得是有资格的人来跟你签吧。”
他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那肖小姐听了这话,似乎并无什么反应,只眉毛轻轻一挑道:“小河神?”
“令尊十余日之前对我师哥提出要我迎娶你,逼他离家出走,到现在音信全无。他要是有了不测,我无法安心独活,更不要说联姻。”丁卯声音不大,神色凝重,绝非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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