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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2021大赦,我在这里认识的所有的华人,不管是朋友还是同事,99.99%都拿到了身份。这给我一种感觉就是他妈的这也就比他妈的北京户口好拿一万多倍吧。

对于已经拿到身份的当地华人的生活方式,我也发自内心地好奇。以下是我非常主观的看法和记录,并且会被我本人持续更新和检验。

据我这整整一个月的观察,我发现华人的业余生活其实可以用无聊来形容。徒步、去朋友家吃饭看电视唠嗑、每周去两三次超市——这是非常大的活动!小红书作为一个华人信息流平台,几乎每天都会给我推送奥克兰各大超市便宜好货打折信息。想象一下在中国这件事情会发生吗?会,但你并不在意,因为逛超市不是一个大活动。我回想在国内的生活,可能一年也去不了几次超市,当然有一部分必须承认的原因,我不用去超市因为我参与了对外卖员的压榨和剥削。另一部分原因是去超市这件事在我看来不重要,吃什么不是一件大事,有就吃,没有就不吃,我希望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上——发呆都行。

我的朋友飞哥经常做“大菜”,比如水煮牛肉、自己弄馅儿搓肉丸子、粉蒸肉等等。他自嘲说“给你看看新西兰人有多闲,闲得自己搓丸子。”因为我打工的同时还在做国内的事情,最近每天都很忙。我很感激他承担了大部分洗衣做饭吸地擦油烟机等家务(?越写越像假结婚移民材料),但我也在想,我对这些事真的不感兴趣。如果我的生活是这样的,我愿意吗?

当地华人之间讨论的议题大概有:xx换工作,xx换对象,xx还在等身份。

“身份”是一个很高频的话题。几乎每一个华人都问过我要不要拿身份,而外国人经常问的则是:“你觉得新西兰怎么样,你喜欢吗?”

“过来人”说,如果你想拿身份,你一定要坚定,尽早准备。而说这句话的人为了身份熬了那么多年,终于拿到了身份却并不快乐。他又去继续想,拿到身份5年内,必须满足每年在新西兰居住满超过240天,才能申请入籍,拿到新西兰护照。新西兰护照可以直接去澳洲工作,但也要住满4年并且一直有工作,才能申请直接入籍澳洲。而这已经是很快很理想的状态了,现实状况可能比他想得更久更复杂。

我觉得在他走出国门的那一刻就自由了,但他说要耗在这件事情上面至少9年才可以“自由”。对一些人来说身份没有给他们更多选择,而是一座监狱,一个枷锁。一直追逐身份的中国人好像一个推石头的西西弗斯永动机。

这里的华人也会问我很多问题,这些问题让我觉得,他们生活在对故土的想象中。比如:现在国内的年轻人还是很难找工作吗?是不是国内的gay还是没法出柜?你的朋友是不是每天996?你身边不结婚的人多吗?这些问题我没法回答。

我当然可以简单告诉他们,是的,情况很糟。但即便大趋势仍然糟糕,但这样的回答依然和我所知相去甚远。我很难和他们解释为什么我讨厌李海鹏,河北师大偷拍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我去年写的回形针的稿子到现在都没有媒体能发出来,因为这些太具象太细节又太当下了。他们的信息库已经停止更新了。

池老师说这就是海外华人圈子,与海外主流和国内叙事双重脱钩。有时候看到海外华人男性群体更男权,女性的自我意识更低,我觉得也是这样的原因。主流族裔在关注什么变革,华人并不关心。很多华人获取信息的渠道就是国外本地生活公众号,类似北美生活日报这种。而国内的思潮走到了哪一步,他们也无法跟上。所以很多想法就像华人餐厅里的背景音乐一样,停留在了出国的那一年。

我对融入主流没有兴趣,不管在哪里生活也不混任何圈子。但你的受众是谁,你要过什么生活,现实很残酷,选边是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国外当然有更多更成熟的户外活动,可是徒步露营滑雪划船是无法凭空产生文化的。

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很有意思,我以为在国外生活久了的华人,性观念和对关系的态度会更松弛。但也没有,在华人圈子,我暂时还没有看到更丰富更让我感叹的可能性。原因和上文说到的一样。

我突然想到了《鼠族》,这本书我很喜欢。我也在很多场合和很多朋友说过我也想做那样的创作。同样的少数族裔的创作,我印象很深的还有《尽力而为》和《同情者》。但我也在想,当你作为一个少数族裔,你的受众变成全世界,也许世界关心的是,噢犹太人和奥斯维辛,越南人和越战,中国人和那些不能在国内说的东西。这些当然有意义,但是那些更具体更当下的感受会因为表达而折损。前两天我看了一篇2021年纽约客的报道,写西北的。写得很详细,很好,但我知道那不是我们自己写出来的东西,那是外人的视角。而比起这样的内容,我觉得《那不勒斯四部曲》那种议题更牛逼。

同时我还有一种非常惋惜的感受。在北京上海或者其他国内城市,哪怕是我的家乡郑州,一个三线城市,大家的娱乐活动、城市资源都很丰富。我们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做,生活本来可以更好更精彩,甚至大城市原本可以和东京纽约媲美。但是因为一些所有人都知道的原因,大家不得不去承受某种政治代价——一生不肯停下对身份的追逐就是这代价最典型的体现。

我们本不用那样的。我们本可以生活地更轻松、更自在。

总之,我在十年前或者更小的时候来到新西兰,也许我不会产生这么多对比和想法,因为那时候我的自我认知还没有这么强烈。池老师写我们现在出国,“对故土的情感已然复杂深刻不可磨灭”。是的,故土对我来说不是一个想象中的符号,它是我无法回避也不想抛下的母题。

所以对我来说,我对以后的想象是,我有一个圆心,但我本人是流动的。时至今日我仍然想做一个世界公民。我四处体验,各地观察,但我知道我有一个归属可以回家。

做一个践行者吧,我喜欢这个角色。

@giggggle 同在新西兰。我觉得华人的生活方式里边平庸琐碎的那部分,与国内弱势群体为了在自己能获得的有限资源里拼命经营而牺牲掉了所谓诗和远方,也没那么不同。(当然这绝不是说两者在实际生活的艰辛程度上有可比性)

在无法融入这个社会主流的情况下,华人能获得安全感的方式并不多。赚钱也好,跟其他华人一起烧烤吹牛也好,都是在进行这种尝试。甚至去华超,也有一些把那里当会馆的心理。

身份、工作、对象,在中国也是进城务工的人最关心的事情吧。

额,至于那些指点你要如何如何的就属于爹味那一趴了,国人走哪都迫不及待想当爹这个实在是太传统艺能了。

然后,洋人是可以体贴入微关心你是不是喜欢新西兰。但我个人的观感是,一方面这是主人对客人的俯就,并不会让我很舒服。另一方面,这种对喜好的关注对第一代移民来说就像赶地铁时候被一个衣着光鲜的记者拉着问你幸福吗。

@Nts 你的观察也很有意思。距离发布这一条已经过去了五个多月,加上这五个多月的观察,我觉得也许这就是移民国家(澳新加)华人的特点。只有想移民想跑路想留下的,才会来移民国家。也许本身的动机和思维方式也造就了这样的结果。不过我这里说的“外国人”不是只有kiwi,也有很多其他国家来这里居住、上学、工作的“外国人”,他们也会好奇你怎么看待这个地方。我不会特别把自己放在客人、客体的位置上,也不会太去思索他们这么问的动机,因为我是我行为的主体。这是我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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