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在地图上看图标发现有“李尔王之女”这种称呼的时候,以为又是一次翻译事故,后来清世界任务的时候遇上,战斗前显示出女巫的名字,才意识到真是捏他莎士比亚的李尔王King Lear。游戏里角色人物名字是叫Lerion,他的女儿们被称为Daughters of Lerion,后来在一处庄园地下发现了大量的书信,里面也出现了三个女儿的名字。关于游戏里的李尔王Lerion在wiki上标注为Wuffingas家族的末代成员,试图从游戏里麦西亚的国王伯格雷德Burgred手中夺回东昂格利亚王国,wiki上记录他死于864年,差不多与维京人大举入侵英格兰的年代相当。
Wuffingas正是在七世纪左右统治东盎格利亚/东英吉利East Anglia的家族,不过在七世纪中叶以后,东盎格利亚逐渐被崛起的麦西亚控制。到游戏发生的年代,入侵英格兰的丹麦人在东盎格利亚王国境内过冬,后来进而征服了整个东盎格利亚。可以确定的是,游戏里李尔王和他的女儿们的角色是育碧创造的,因为到八世纪开始,随着东昂格利亚被麦西亚控制,Wuffingas家族也就淹没在历史尘埃中,无法继续追寻后继历史。此处可以合理猜测,李尔王的死因与他女儿们的发疯复仇多半跟麦西亚国王有关,不过游戏里的故事跟原本莎士比亚李尔王的故事没太多相同点。
庄园地下除了李尔王,还有另外一尊雕像,从姿势上看,也是个捏他。第一眼看上去会觉得是奥古斯都,不过现存于梵蒂冈最著名的那尊奥古斯都雕塑,手拿权杖的角度和服饰与游戏里不同,游戏里的服饰下摆也表明了上半身(虽然已经风化磨损)不会一套盔甲,而更像是托加长袍。相同的姿势在图拉真皇帝的雕塑里也有出现,但是图拉真也是身着盔甲,手臂的高度没有奥古斯都雕塑这么高。如果不考虑腿部姿势的细节差异,倒是有几分像是在捏尼禄。
顺便一说,右手高举的姿势叫做Adlocutio,是罗马皇帝向帝国的将军们致敬的礼仪,不是普通身份的雕塑能够拥有的姿势。即使原型一时无法准确判断,但可以肯定是罗马皇帝的雕塑,这与李尔王的故事也勉强算是个呼应。

:英灵殿 在托娜Tonna驻扎的营地Tonnastadir(Tonna-Stadir,Stadir是诺斯语farm/homestead/庄园的意思,此地名非常直白,就是托娜的营地/庄园,游戏的翻译忽略了前面的Tonna,直翻成斯通塔迪,也是醉了)的地下密室里,会看见图1的壁画切块。之前在剑桥郡的Meldeburne(游戏里翻译为梅德本)东面,有一处罗曼式建筑废墟里,也见过类似的红底壁画(图2)。它们的原型都是庞贝古城出土的壁画,分别是小爱神Amorino和有羽翼的胜利女神/Vittoria Alata/Windged Victory。估计在本作里还有很多地方能看到庞贝同款。
分享个顺手查到的冷知识。前面提到的剑桥郡里叫Meldeburne的村子,后来的名字叫作Melbourne,念三遍,猫本猫本猫本,没错,墨尔本。英联邦家里取名字永远没有新意。

攻克塔姆沃斯城堡后,有个收集钥匙的小任务,钥匙房间里墙壁上有这么一幅画(图1)。画风和姿势太眼熟,于是去翻了下Medieval Manuscript的推特,果然找到了出处。
这幅画出自十三世纪僧侣Matthew Paris所撰写的Epitome of Chronicles(或者Abbreviatio chronicorum Angliae),抄本里有三十二位国王的画像,从传说人物到作者最近年代皆有(图2-3)。被挂在游戏里的这位是坎特伯雷故事集里的麦西亚少年国王Kenelm,传说他是国王Coenwulf的儿子,其父去世后继承王位。姐姐之一在一次打猎中谋杀了弟弟,以求成为女王。少年国王的灵魂化作白鸽飞到罗马教皇御座前,向教皇讲述了自己的不幸,最后通过坎特伯雷大主教寻回了尸骨。
游戏里的时间地点与传说的原型历史存在高度重叠。少年国王即位约在819-821年之间,后来罗马封他为圣,Kenelm是中世纪很有名的传说主角与圣人之一,倒拿利剑(被血亲所伤害,无辜者)正是他的典型形象(图4)。
虽然这幅画作本身超越了游戏所在的时代,不过土豆用心搞考古还是一如既往。

❝中东地区的争端还有更深刻的一层:在那些看上去无法解决的具体问题(例如库尔德人的政治未来,或是巴勒斯坦阿拉伯人的政治命运)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宏大的问题——欧洲人发明的现代政治体系将世界划分为一个个独立的世俗国家,赋予人们国籍,这种政治体系是否能够在中东的陌生土壤上移植成功?
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人们「对欧式政治的预设条件习以为常,没人会对它们加以认真思索。但是,1000多年以来,这个地区的大部分居民信仰的宗教律法统辖着生活中的一切,包括政府和政治。对于这里来说,欧式政治有至少一个重要的预设条件——现代文明的世俗平民政府——是陌生的理念。❞

《终结所有和平的和平》读到1922年邱吉尔担任殖民大臣时期,作者在巴勒斯坦问题的章节里,以饱含批评的口吻,描述了阿拉伯代表和富人阶级不遵守,也不懂得现代的政治思维和手段。 

❝但是,在来到伦敦的巴勒斯坦阿拉伯人代表身上,他却看不到这种政治思维。这些阿拉伯人所做的无非是不断重复自己的要求。巴勒斯坦过去是,现在也依然是一片充满复杂且矛盾的渴求的土地,但这些阿拉伯代表却全然不顾他人的诉求、担忧、需要和梦想,而只考虑自己。❞
在丘吉尔以及伦敦方面的理解中,他们能够交涉的政治对象应该是下面这样的:
❝在提出一项提议时,政治家通常会考虑到各方的需求和愿望,包括对手的。因此,在1914—1915年,当基钦纳、克莱顿和斯托尔斯密谋要把法国排除在战后的中东阿拉伯世界之外时,他们也认为英国必须让法国在世界其他地方获得领土作为补偿。尽管他们对法国愿意接受的具体条件缺乏足够现实的认识,但他们清楚地认识到了这样一点:如果英国获得了新的领土,那么法国一定也会要求得到可以相匹配的收获。
与之相类似,在战后的土耳其,作为一位有着欧式思维的政治家,凯末尔在提出土耳其的民族主义领土诉求时,考虑的不仅是土耳其需要得到什么,他还考虑到了土耳其的邻国愿意接受怎样的条件。❞
虽然作者没有深入讨论,意明显在于批评,不过依然为读者的进一步思考留下了口子。不难看出,伦敦唐宁街,巴黎奥赛码头,甚至伊斯坦布尔高门,都❝沉浸在欧洲的政治文化之中❞,诞生于欧洲大环境之下的犹太复国主义者也同样是浸淫在这种世界里,他们都是以欧洲的现代政治思维来思考巴勒斯坦问题。现实里的问题是,中东远远缺乏欧洲所期待的思考。像哈希姆家族或者黎巴嫩的马龙派,他们与西方关系紧密,或因为宗教渊源,或因为求学居住的机缘。虽然他们说着东方的语言,根本上仍然使用的是西方文明构建的方式方法。但是当这种仅仅流行于统治阶层、一厢情愿的思维方式,碰撞上了古老顽固的传统与宗教情感,再加上中东传统意义上的分裂、地方排他性(比如哈希姆家族以非巴勒斯坦人的身份统治外约旦),只会极大地削弱统治层的意愿和执行力度,甚至完全适得其反。
《阿拉伯的劳伦斯》电影固然有很多夸大指出,但在剧情安排上对阿拉伯多部落首领的思想分歧表现,值得深思。比如奥达自始至终强调自己是人民的河流(Because I am a river to my people.),他的毫无私心是完全有别于现代思维,非常狭隘的部落利益至上主义;比如谢里夫阿里强调自己在开罗上学读书,积极学习西方的政治思考方式;又比如费萨尔王子对西方军事力量的憧憬,在谈判桌上展出出的狡诈。这三名阿拉伯的代表角色分别代表了巴勒斯坦阿拉伯人(奥达的部落出没在约旦和阿曼,电影里设计他加入反抗军的地点是约旦。约旦是在一战后才被切割,成为独立于巴勒斯坦的概念),开罗当局统治下的阿拉伯人,以及阿拉伯半岛阿拉伯人之间的合作、服从与背叛。这种撕裂性,在欧洲设立于各地(从东到西,印度、布哈拉、巴格达
、开罗、伊斯坦布尔)的殖民机构彼此对立、互相竞争的地方性政策的指导下,不断加深加大。
一战前后这段很长的时间,欧洲从未真正理解过东方,而黎凡特也充满了对西方文明复杂的羡慕与憎恨。

早上在推看到Blue Horse of Aphrodisias,立刻就想起了去年在雅典考古学博物馆看到的那尊The horse and jockey from Artemision,当时步入大厅,周围环绕着静态为主的古罗马/希腊化时期雕塑,中间突然出现了一尊动态十足极具张力的青铜雕塑,可谓是相当震撼了。Blue Horse虽然残缺得较多,雕刻材质完全不同,年代和发现地理位置也有差距,依然能够感到与jockey相似的艺术风格。
补充两个扩展阅读,我自己也还在读着的2333
论文Troilos and Achilles: A Monumental Statue Group from Aphrodisias 在网上不少地方都能找到全文阅读或者下载,放一个在线阅读:researchgate.net/publication/2
另外一本是书,The Horse and Jockey from Artemision: A Bronze Equestrian Monument of the Hellenistic Period,目前只能在谷歌读书上看个几页或者搜索,不过也能找到一些review介绍:bmcr.brynmawr.edu/2005/2005.02

福斯塔特al-Rasad地理位置考及辨析 传送门:masyaflibrary.wordpress.com/20
al-Rasad是一座古时位于福斯塔特(开罗旧称)的小山丘,在历史书籍中有过明确的记载。之所以想要对于其所在位置进行考察,源自最近正在阅读的一本书《Saladin : the politics of the holy war》,其中有一句话介绍萨拉丁的叔叔谢尔库(Shirkuh)于1164年进入开罗(Al Qahira)之前,屯兵驻扎在一座名叫al-Rasad的山丘上,鸟瞰整座巴比伦要塞。巴比伦要塞/城堡位于现在的开罗老城科普特区,我曾经两次前往开罗旅游的时候,都有到要塞遗址以及周边参观,对于突然出现的陌生地名比较有兴趣,对开罗老城区的变迁认识会有一定帮助,而且从谢尔库选择其为驻扎高地,可判断其具有一定的军事价值。

把隔壁发的地址搬运过来。MET 1976年出版的列王纪波斯细密画画集,IA和MET的资源库都有下载,版本完全一致,可以考虑直接MET下载,不需要楼梯

resources.metmuseum.org/resour

不知道为什么内页预览的图一上传就dump,就随便放个小封面了。

叙拉古之惑| 伊斯兰历史上的科学与宗教 by 艾哈迈德•达拉勒

mp.weixin.qq.com/s/VzKuhNObxny

里面关于菲斯的卡拉维因清真寺朝向问题的争论过程记述,曾经在其他关于伊斯兰建筑的书籍里有见到,因为是伊斯兰建筑与宗教与科学矛盾调和的经典案例。倒是第一次见到简单的过程记录和阐述。

今晚精神奇差,干脆把码字搁置一旁,在社科学术期刊数据库里翻粟特的资料,权当休息。
看到篇粟特葬具上人首鸟身形象的辨析,谈到了这种形象的四种身份,其中一种认为人首鸟身是赫尔墨斯/墨丘里的形象嬗变。举的其中一个例子就是阿富汗展览上出现过的人首鸡身青铜小像(图1)。
我曾经在museumweek2020的时候也提到过阿富汗展上的青铜小像,当时归类为一种塞壬。如果说是赫尔墨斯的话,那就有必要重新考察。于是我中断了阅读,开始在网上搜索关于赫尔墨斯与人首鸡身的词条。发现了另外一篇论文Athena, Ares, and Hermes Depicted as Birds on Engraved Gems,里面不仅提到了赫尔墨斯的人首鸡身,还提到了非常罕见的Ares-cock,且附上了文物图(图2)。
顺藤摸西瓜,又找到了WP上的古希腊系列专题,其中一个小论题正是the cock (κόκορας, gallus) in ancient Greece and Rome。因为并非严肃的论文,这篇文章就显得格外有趣了,根本是公鸡与诸神传说八卦之大成。当翻看到赫尔墨斯与鸡部分的时候(图3),想起了前阵子在推上看到一组马赛克地板画(图4)。当时我和几个朋友都认为鸟类拉战车的形象不太常见,还顺带吐槽了爱撕衣宅男战斗力计量单位拉车之类云云……现在从一系列公鸡拉车看下来,Villa Casale的这组马赛克想象力有趣之外,也并非是无模板可考的空穴来风。
查到这里,我已经完全偏离自己的初衷和主题十万里了【X】并且该碎觉了【X】

参考资料:
入华粟特葬具上“人鸟祭司”的四种身份与多元起源论——结合Akchakhan-kala遗址考古新证 nssd.org/articles/article_deta
Athena, Ares, and Hermes Depicted as Birds on Engraved Gems journals.openedition.org/palla
the cock (κόκορας, gallus) in ancient Greece and Rome printsofjapan.wordpress.com/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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