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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译存档】Inside Zelensky's World
 
时代杂志,2022年4月28日
作者:Nik Poli/ Washington and Simmone Shah/ New York
 
 
 
夜晚是最艰难的,那时他躺在自己的折叠床上,防空警报的啸叫回荡在耳边,手机仍在身边嗡鸣作响。它的屏幕让他的面容看上去犹如暗夜中的鬼魂,眼睛上下扫视着白天来不及读的消息。有些消息来自于他的妻子和孩子们,更多来自于他的顾问,少数来自他的军队,他们被围困在掩体里,一遍又一遍地请求他提供更多的武器去打破俄罗斯的围攻。
 
而在他自己的掩体里,总统养成了一个习惯:他仍然盯着自己的日常议程,即使这一天已经结束了。他清醒地躺在床上,想着他是不是漏过了什么,忘记了什么人。“这毫无意义,”Volodymyr Zelensky在基辅的总统府告诉我,就在他有时睡觉的那间办公室外面,“议程还是那个议程。我知道今天已经结束了。但我一次次看着它,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阻止他合眼入睡的不是焦虑。“困扰着我的是我的良心。”
 
同样的想法一遍遍在他的脑海中翻转:“我是允许我自己睡觉了,但然后呢?有些事情现在就在发生。”在乌克兰的某地,炮弹仍在落下。平民们仍被困在地下室,或被掩埋在瓦砾下。俄罗斯人仍在犯下战争罪,在强奸,在折磨某些人。他们的炸弹在将整个村落夷为平地。Mariupol和它最后的守卫者在被围攻。东部,一场生死攸关的战役已经打响。而与此同时,Zelensky,曾是喜剧演员的总统,仍需要让整个世界参与这一切,说服外国领导人他的国家需要帮助,现在就要,不惜一切代价。
 
Zelensky告诉我,在乌克兰之外,“人们从Instagram,从社交媒体上看到这场战争。他们厌烦之后,就会把它从屏幕上划走。”人之本性如此。恐怖之事可以让我们闭目塞听。“这是非常血腥的,”他解释道,“会激起很多的情感。”Zelensky感觉到世界的注意力在下降,这几乎和俄罗斯的炸弹一样困扰着他。大多数夜晚,当他扫视他的议程时,他的任务清单与战争本身关系不大,而是与人们是如何感知战争有关。他的任务在于让自由世界以乌克兰感知战争的方式体验它:生死存亡全系于此。
 
他似乎已经成功了。美国和欧洲急忙向他提供援助,向乌克兰提供的武器比二战以来向任何其他国家提供的都多。 数以千计的记者来到基辅,将采访请求塞满了他的工作人员的收件箱。
 
我的请求不仅是请求得到一个采访总统的机会。我请求的是以他和他的团队亲身体验的方式看待这场战争的机会。在四月的两周中,他们允许我这么做,在位于Bankova街的总统府观察他们的日常工作,那是他们现在生活和工作的地方。Zelensky和他的员工让这个地方感觉几乎与正常状态无异。我们讲笑话,喝咖啡,等待会议开始或结束。只有那些永远护卫在身边的士兵展现出了战争状态,他们带着我们四处走动,用手电筒照亮黑暗的走廊,走过那些他们睡在地板上的房间。
 
这样的经历描绘出自三年前我们的初遇之后Zelensky变了多少,那时我们在基辅,在他的喜剧演出后台,那时他还是一位竞选总统的演员。他的幽默感依然如旧。“这是一种生存方式,”他说。但两个月的战火让他愈发坚硬,更易动怒,他对危机也适应得多了。在战争的最初几个小时里,俄罗斯军队距离找到他和他的家人仅有几分钟之差,他们的枪声在他的办公室墙壁之间回荡。死去的平民的画面如鬼魂般挥之不去,令他心中不安。同样令他心中不安的是每天向他发出呼吁的部队,其中的数百人被困地下,弹尽粮绝。
 
这篇关于Zelensky在战争中的叙述,基于对他和他的近十名助手的采访。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完全没有真正准备的情况下就被扔进了这样的状况。他们中的许多人,像Zelensky本人意愿,来自于演艺圈和娱乐业。其他人则在战前以博主和记者的身份在乌克兰闻名。
 
在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那天——入侵后的第55天——Zelensky声称一场战斗已经打响,而它可能结束这场战争。俄罗斯部队在基辅周围遭受重大损失后重新集结,他们开始在东部进行新的攻击。Zelensky说,在那里,一方或另一方的军队将可能被摧毁。“这将是一场全面的战斗,比我们在乌克兰领土上看到的任何战斗的规模都要大,”Zelensky在4月19日告诉我。“如果我们坚持下去,”他说,“这将是决定我们命运的时刻。一个转折点。”
 
在入侵的最初几个星期,当基辅被俄罗斯的火炮进入到打击范围时,Zelensky很少等到日出后才给他的高级将领打电话要求他们汇报情况。他们的第一次通话通常是在早上5年左右,彼时的阳光尚未从总统府窗户里堆积的沙袋中穿梭而出。后来,他们把谈话时间往后推迟了几个小时,足够让Zelensky吃早餐——通常是鸡蛋——并前往总统府会议室。
 
入侵后,这几间办公室几乎没有变化。它仍然是一个由金箔和宫殿风格的家具组成的茧,是一个让Zelensky的工作人员感到很压抑的地方。(“至少如果这个地方被轰炸了,”他们中的一个人开玩笑说,“我们就再也不用看见这些东西了。”) 但总统府周围的街道成了检查站和路障的迷宫。平民的汽车无法靠近,士兵们要求行人告诉他们每天都在变化的密码,它们通常是一些无意义的短语,如“对着咖啡杯求爱的人”,俄罗斯人很难以正确的发音把它们念出来。
 
检查站之后是被称为三角区的政府区,俄罗斯军队在入侵之初曾试图夺取那里。当我们在采访中提到最初的那几个小时时,Zelensky警告我说,这些记忆是“以碎片化的方式”存在的,是一组不连贯的图像和声音。其中最生动的记忆是在2月24日日出之前,当时他和妻子Olena Zelenska去告诉他们的孩子轰炸已经开始,并让他们准备逃离家园。他们的女儿17岁,儿子9岁,都已长大到可以理解他们处于危险之中。“我们把他们叫醒了,”Zelensky告诉我,他的眼睛陷入回忆。“很吵。那边有爆炸声。”
 
大家马上意识到总统办公室显然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军方通知Zelensky,俄罗斯的突击队伞兵已经空降到基辅,目标是杀死或者抓住他和他的家人。“在那晚之前,我们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种事情。”Andriy Yermak说,他是总统的办公室主任。
 
在乌克兰军队在街道上击退俄罗斯人时,总统的警卫队尝试用他们能找到的任何东西封闭总统府。后方入口处的大门被一堆警察路障和胶合板挡住了,与其说是防御工事,不如说是一堆垃圾场的废品。
 
朋友和盟军赶到泽伦斯基身边;有时他们违反了安全协议。一些人把他们的家人带到了总统府里。如果总统被杀,乌克兰的权力继承机制要求由议会议长来代替总统指挥。但担任这一职务的Ruslan Stefanchuk在入侵的早晨直接开车去了Bankova街,而不是在远处避难。
 
Stefanchuk是那天最初在办公室见到总统的人之一。“他脸上的神情并不是畏惧,”他告诉我。“而是一个问题:怎么会这样?”几个月以来,Zelensky一直在淡化来自华盛顿的、关于俄罗斯即将入侵的警告。现在,他意识到全面战争已经爆发,但还不能完全理解它的含义。“也许这些话听起来模糊不清又浮夸,”Stefanchuk说,“但我们当时感到,这个世界的秩序正在崩塌。”他不久后奔向街头,奔向议会,赶去主持一场在全国范围内实行戒严令的投票。Zelensky在那天下午签署了这项法令。
 
第一天的夜色降临时,枪响在政府区附近爆发出来。总统府里的警卫掐灭照明,给Zelensky和他的大约十几名助手带来了防弹背心和突击步枪。他们中只有几个人知道怎么使用武器。其中之一是Oleksiy Arestovych,他是一名乌克兰军事情报局的退伍军人。“人手一把自动机枪,”他告诉我。“简直是全疯了。”他说,俄军那天两次尝试冲进总统府。Zelensky之后告诉我,当时他的妻子和孩子们还在里面。
 
美国和英国军队提出要撤离总统和他的团队。他们的想法是帮助他们建立一个流亡政府,很可能是在波兰东部,可以继续从远处进行领导。没有一个Zelensky的顾问记得他哪怕一次认真考虑过这些建议。在与美国人的安全座机通话时,他回了一句后来成为全世界头条新闻的名言:“我需要的是弹药,而不是搭便车。”
 
“我们觉得那很勇敢,”一位了解电话情况的美国官员说,“但非常冒险。”Zelensky的保镖也这么想。他们也催促他立刻离开总统府。这个建筑物坐落在一个人口稠密的街区,被能够充当敌方狙击手的巢穴的私家住宅所环绕。有些房子近到足以从街对面将一个手雷扔进窗户里。“这里门户大开,”Arestovych说,“我们甚至没有足够的混凝土块封闭街道。”
 
首都之外的某地,一个安全的掩体在等待着总统,其装备可以抵御长时间的围困。Zelensky拒绝去那里。相反,在入侵的第二夜,当乌克兰军队在附近的街道与俄罗斯人战斗时,总统决定走到外边的院落里,用自己的手机拍摄一个视频。“我们都在这里,”在对身边的政府官员一一点名之后,Zelensky说。他们穿着军绿色的T恤和夹克衫,这日后会变成他们战时的制服。“捍卫我们的独立,捍卫我们的国家。”
 
那时,Zelensky明白了他在这场战争中的角色。他的人民和世界上许多人的眼睛都在紧紧注视着他。“你意识到他们正在看,”他说,“你是一个象征。你需要以国家元首所必须的方式行动起来。”
 
当他在2月25日将这个40秒的视频上传到Instagram的时候,它传递出的团结一致其实有一点误导性。Zelensky曾因逃亡的官员甚至军官的数量感到警惕。他没有以威胁或最后通牒回应他们。如果他们需要一点时间疏散他们的家人,他允许他们这么做。然后他请求他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回来了。
 
其他一些人自愿住在总统府的掩体里。著名记者和立法者Serhiy Leshchenko在入侵几天后抵达,帮助团队应对俄罗斯的虚假信息。他不得不签署一份保密协议,禁止他分享有关掩体设计、位置或设施的任何细节。总统府的所有居民都受到这一保密承诺的约束。他们甚至不被允许谈论他们在下面吃的食物。
 
它的与世隔绝常常迫使Zelensky的团队通过他们的屏幕体验战争,有点类似我们其他人一样。战斗和火箭弹袭击的画面往往在被军方向Zelensky通报这些事件之前就出现在社交媒体上。典型的情况是,总统和他的工作人员在掩体里围着一部手机或笔记本电脑,对着展现巨大损失的画面咒骂,或者为无人机袭击俄罗斯坦克欢呼雀跃。
 
“这是我的最爱,”Leshchenko告诉我,一边调出一个俄罗斯直升机被炸飞的片段。表情包和疯转的视频经常是轻松气氛的来源,乌克兰人编写、录制并在网上发布的战争歌谣也是如此。其中一首是这样的:
 
看看我们的人民,所有的乌克兰人是如何联合起来对抗俄国人的
很快所有的俄国人都会消失,我们将拥有全世界的和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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