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突然警醒(翻译成英文的话,大概可以用美国极右翼近来最痛恨的一个词:“woke”):推特自从被Elon Musk接管之后,有了两条时间线——一条是算法推荐的“推荐”栏,一条是个人关注用户发布内容组成的“关注”栏。就我自己的使用体验而言,“推荐”栏能让我看到我关注之外的更广泛的内容,使用起来还算新鲜有趣。因此,我使用“推荐”栏的频率远比“关注”要高。直到这次巴以战争开始,看到有记者表示在社交媒体上,关于此次战争的信息的一大特点便是主动的信息污染(disinformation)和假新闻泛滥(misinformation),而Musk治下的“X”又素有纵容、包庇信息污染,甚至主动提高假信息可见度的特点。这让我意识到,我所习惯于阅读的“推荐”栏中,即使被Musk的算法机制插进来一两条disinformation,我也根本没法及时识别出来。这意味着如果我要通过推特来获取信息的话,势必需要改变获取信息的策略:一点都不能犯懒,必须通过主动搜索自己信任的信源,或是搜索自己信任的人来获取。

直到我在《黑袍纠察队》衍生剧《V世代》剧中虚构的新闻里听到,“A-Train成为加入‘超级七人组’的首位非裔美国人”时,我才真正体悟到了在主流政治和商业话语中的“成为xx组织中首位非裔美国人”的涵义为何。只要看过原剧便不难知道,A-Train是个烂人,but here we are,他现在穿上了一件经过认证的光鲜外衣,拥有了自己并不相配的“社会声望”——正如多数拥有极高“社会声望”,处于人气和公众爱戴顶端的人一样。
拥有着“美国首位非裔美国人/亚裔美国人副总统”的光彩头衔的Kamala Harris在过去的从政经历中,实施过“tough on crime”政策——一种对非裔美国人及其社群的福祉甚至生命健康都影响巨大的政策。非裔美国人在美国建制中被允许掌握权力,其前提却是要对自己的社群、自己的同胞下手,以此获得“入场券”。The irony. 于是我想起一个左翼写作团体写的一篇文章中说到的亚特兰大在上世纪60年代对“种族议题”的“治理思路”:从(白人掌控的)建制到商界一致认可,允许更多黑人在商界和各级、各类政府部门掌握职权,但交换条件是他们必须削减社会福利和公共支出。此外,也要对有色人种社群采取铁腕治安管理手段。具体内容引用如下:

“反映在亚特兰大之路策略中的先发措施的基本结构是,要求黑人担任政治职务并在行政、警务和司法系统中任职;作为回报,担任这些职位的黑人将对该地区的黑人和贫困的大多数人口采取限制性政策、削减预算和推动大规模私有化。许多佐治亚州的自由主义者认为,确保种族不平等问题取得进展意味着为开发商、大学、建筑公司、行业和房地产投资者创造财务和商业激励措施。裙带关系赞助制(Nepotistic patronage systems)——类似于世界某些地区所说的庇护主义(clientelism)——被预期培养出蓬勃的黑人中产阶级。”

我注意到纳粹这一议题在现当代影视、出版和公共话语中的存在,在各个(名义上的)意识形态针锋相对的大国——即使是那些审查制度最为严苛的国家——的民间社会中的呈现,其实是大差不差的。我想,一方面来说,击败纳粹,对法西斯主义(表面上)的反对是这些日渐对立的大国之间仅剩不多的共识,是作为获胜者对二战战后秩序的主动维护;另一方面,纳粹这一题材的呈现和探讨似乎却越来越起着自欺欺人的作用,就好像击败纳粹之后,世上再无纳粹。事实却是,纳粹过去的“犹太-布尔什维主义敌人”(苏/俄)、致力于彻底消灭掉的“犹太死敌”(今日的以色列)、“国际犹太人阴谋集团”(美、英、法),还有“布尔什维克敌人”昔日的盟友,今日要么已经在做着和纳粹德国完全相同的行径但是矢口否认;要么都已经懒得否认;要么就是已经对纳粹统治的逻辑已经欣然接受;有些则是(一些国家的极右翼)对于自己向着法西斯主义的深渊疾驰已经毫不掩饰……
所以,my point is,在世界各大国社会中关于纳粹的叙事,除了作为对战后资本主义秩序的共识之外,更是各国统治阶级用于为自身合法性来源提供障眼法的工具之一。

//究其本质,皆是底层民众为逃避沉重的人头税[1]而不得不两害相权取其轻。贡禹说得很清楚,西汉百姓“生子辄杀”,是因为汉武帝开启了“民产子三岁则出口钱”的恶政;《零陵先贤传》里也说得很清楚,“民多不举子”是因为汉末统治者实施了“产子一岁,辄出口钱”的恶政。//

《恐惧街》(2021)的女主角Olivia Welch和《初猎》女主角Imani Lewis合影,lesbian multiverse madness. ~

【遐思】托洛茨基曾说:“每一个小资产阶级发怒的时候都有希特勒的影子在TA身上。”或许这句话是正确的吧……

但是为维护秩序和权威亲自镇压无政府主义起义,取消红军内部民主选举,取缔工会,以抵押人质的方式迫使军官“奋勇作战”的托洛茨基本人,是不是都不是“有点希特勒的影子”了,根本就是希特勒本人吧。

今天读《阿拉伯人的梦想宫殿:民族主义、世俗化与现代中东的困境》,感触良多。这是一本将阿拉伯地区的国家追求世俗化和现代化的思想史,自然也就会提及历史中政治变革的重要力量之一——青年。而书中的许多内容让我很难不联想到现在。里面读到阿拉伯人父母辈成规重重的压抑的生活和僵硬的家庭关系,以及这种关系带来的痛苦蔓延到了下一代人。当思考中国的这一代年轻人未来会怎样的时候,前景越来越苍白。各种各样的现实都在提醒每一个观察的人,这一代人长大了只会变成和自己的父母相差无几的家长。给这一代人带来痛苦的东西大概率还会传递下去。无论是一度广泛得到接受的“骂醒”,以及在观念上越来越趋于追求安全,靠拢保守的亲密关系观念和家庭观念,都是鲜明的预告。这是一个或许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就是“麻布袋、草布袋,一袋袋都差不多”。

联想到历史中、现实里,年轻人(这个充满争议的身份词汇,至少我认为多义且含混),或者说“青年”、“少年儿童”,总是受到最多约束和管制的人,管制来自方方面面,甚至包括他们自己——辖制自己自主权的自发努力。往历史中回看,不乏青年遭到利用,然后被背叛,成为另外的运动的“垫脚石”。康拉德·雅劳施的《破碎的生活》中一书中就写到,德国青年对希特勒青年团和德意志少女联盟能给他们提供的社交机会和精彩的活动欣喜不已,因此往往没有多想便加入。一个军事训练、意识形态灌输和社团活动杂糅在一起的组织,后来才渐渐水落石出,露出自己的真面容——控制青年的心智与思想,以形成政府对青年彻底的宰制。而在革命后的俄国,共青团也起到了类似的作用;还有奥斯曼帝国的革命势力“青年土耳其党人”等等……不胜枚举。这些都让我感觉,“青年”这个概念,就像女性、无产阶级、LGBTQ群体一样,是一个单独的值得研究的身份,是观察权力机制运作的独特透镜。另外的特殊点则是,青年也是一个被利用后又被百般防着的群体,无数政府不遗余力地削弱这个群体对社会的影响。而之所以说是一个独特的透镜,就是,比如说,透过无产阶级这个视角,才看到“经济体”和“发展”这样的概念;透过女性的视角,才看到常规化的政治、经济话语里看不到的那一半人口。而透过“青年”这个视角,得到了“老人统治”这个概念,得以发现这个权力系统性地掌握在老人手中,并且千百般防止年轻人发挥各种主动性。还能看到“家庭”这个常常被理所当然地接受的存在,实际上是家长对于年轻人完全的专制……透过青年的身份研究政治,将会收益良多。

Her devotion to liberty made her an anarchist; her hostility to patriarchy made her a feminist. She was too much the former to join the organized women's movements of her day, and too much the latter to ally with mainline political anarchists—most of them men—whose devotion to liberty often stopped short of women's liberation.

— Miller, Howard S. Kate Austin: A Feminist-Anarchist on the Farmer's Last Frontier.

Show older
alive.bar

你好,欢迎使用 alive.bar 社交媒体实例。 alive.bar 仅仅是一个服务器位于美国的网站,它使用了「长毛象(Mastodon)」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