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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個難以整理自己文稿的主,豆瓣寫長文沒幾個人讀,這裏趁熱貼存稿,免得忘記以後在豆瓣萬一丟失】

關於普魯斯特的長句,簡單說一句:長句是他另一種風格追求的自然結果,並非他的刻意追求,所以若中文刻意硬套長句形式,只會是丟了西瓜揀芝麻而已。
第一段最後那個長句,目前所見譯本沒有一個將從句套對,可說是典型例子。最終,將原文理解透徹,夠細,纔是最重要的頭等大事。

豆瓣上討論普魯斯特第一段不同譯本,及其中écaille與「鱗」的翻譯(我會在後邊回覆另貼這個「撿詞」),藉此機會,我亦細析普魯斯特第一段的部分容易誤解問題,草譯一稿,易誤處作為譯註列出。
其它四個譯本會在回覆貼出,以供參考。

長園譯稿:

長久一段時間,我睡得很早。有時,蠟燭剛滅,我眼睛闔得太快,甚至來不及對自己說:「我睡著了」。然而,半個小時後,想著該是時候尋求睡意,反而讓我清醒過來;我意圖放下自以為仍在手中的書卷,還想吹熄燭火;我不斷地一邊睡著一邊思索我方才的閱讀,而這些思索轉變成另一個有點特別的樣子;似乎我自己變成書中所講之物:一座教堂,一曲四重奏,弗朗索瓦一世與查理五世之爭。這個假想在我清醒時仍存活了幾秒;它没驚動我的理智卻像鱗屑壓在眼上,阻止眼睛去察覺燭臺早已不再燃亮。然後它開始變得讓我難以解讀,如同轉世後隔開一世的前生念想;書中所言之物從我身上脫離,我可以自由去考究書本了,或者不;即時我恢復視覺,驚異發現四周一片暗黑,柔和且安撫,對我雙目而言,但或許更多對我神志而言,這片黑暗就像無由來一件東西,無法理解,就像真的昏暗的一件東西。我自問此刻幾點了;我聽見火車鳴笛,或遠或近,像森林裏一隻鳥的歌唱,顯明遠近距離,講述著一片空曠鄉野裏旅人匆匆趕往那臨近車站;而那條走過的小徑將會刻入他的記憶,因著興奮刺激,來自新的環境,非日常之行止,新鮮話語及異鄉燈下的道別,那些道別一直隨著他走進夜晚的寧靜,直至下次回來時的溫柔。

部分譯註(若有疑問,再添):

1. 蠟燭、燭火、燭臺,對應的是bougie、lumière、bougeoir,說的是同一樣東西,普魯斯特特意用了三個不同的詞,因此譯文亦特意區分;

2. ces réflexions avaient pris un tour un peu particulier此句,prendre un tour,指的是轉變,由A變成B的樣子。接下來就講變成了什麽樣子:原來「我」變成書本所寫的對象;

3. croyance字面上往往譯作「信仰/信念」,但本身是一個中立的詞,指「確信」這種行為,有時正因為太相信,暗含一絲相反的負義,例如croyances superstitieuses指迷信。此處的「我」正是確信自己成為書本所寫的對象,是一個假象,所以直接選詞負義的「假想」;

4. écailles正如下述,譯為「鱗屑」;

5. j’étais libre de m’y appliquer ou non此句,難點在於y appliquer。y指向書本,appliquer這裏意為專注鑽研學習,un élève appliqué指的就是專心鑽研的學生,因此這個句子意思是,由於「我」不再是書本對象,「我」變回原來的我,又可以正常去研究那些書籍,又或者選擇不。「我」回歸了本體;

6. aussitôt je recouvrais la vue這裏,承接上句所講,「我」變成書本對象這事,是蒙蔽雙目眼的鱗屑,一旦脫離剝落,「我」視覺立即恢復,然而,「我」看到的仍是黑暗,卻是令人心安的黑暗;

7. plus ou moins éloigné,因為des trains是複數,指的不是一次鳴笛聲,而是所有的鳴笛聲總體,由遠漸近,由近漸遠,來來回回,雖然所處位置都不遠。

8. me décrivait l’étendue de…句中décrivait一詞,décrire可以是描述,也可以是描繪,這裏鳴笛是聲音,因而選詞為語音上的「講敘/描述」,而非抽象比如成畫面的「描繪」;

9. vers la station prochaine,臨近的下一站,車站就在附近,所以可以聽到鳴笛聲;

10. gravé dans son souvenir par l’excitation,由於各種各樣的興奮刺激,那條他走過的小路就深刻進他的記憶中。各種興奮來自於後邊提及的新環境,與日常生活不一樣的活動,不一樣的話題語言,道別等等;

11. aux adieux sous la lampe étrangère qui le suivent […] à la douceur prochaine du retour. 這個從句關係,目前看到的譯本都誤解了,尤其du retour解為「回家」完全不妥。suivent為複數形式,說明其主語為複數,即承前的adieux,拉直的句子即:les adieux suivent le voyageur dans le silence […], à la douceur […].(那些道別仍然跟隨著旅人,進入…的寧靜,直至…的溫柔)。

du retour也不是回家,而是旅人來到此處這個新地方,現在搭火車要走,這裏給他留下深刻印象,他還想再次來,因此,此時辭別的延綿回味,一直留至將來回歸的時候,那時倍感親切溫暖。

《追憶似水年華》第一段原文:

Longtemps, je me suis couché de bonne heure. Parfois, à peine ma bougie éteinte, mes yeux se fermaient si vite que je n’avais pas le temps de me dire: «Je m’endors.» Et, une demi-heure après, la pensée qu’il était temps de chercher le sommeil m’éveillait; je voulais poser le volume que je croyais avoir encore dans les mains et souffler ma lumière; je n’avais pas cessé en dormant de faire des réflexions sur ce que je venais de lire, mais ces réflexions avaient pris un tour un peu particulier; il me semblait que j’étais moi-même ce dont parlait l’ouvrage: une église, un quatuor, la rivalité de François Ier et de Charles Quint. Cette croyance we survivait pendant quelques secondes à mon réveil; elle ne choquait pas ma raison mais pesait comme des écailles sur mes yeux et les empêchait de se rendre compte que le bougeoir n’était plus allumé. Puis elle commençait à me devenir inintelligible, comme après la métempsycose les pensées d’une existence antérieure; le sujet du livre se détachait de moi, j’étais libre de m’y appliquer ou non; aussitôt je recouvrais la vue et j’étais bien étonné de trouver autour de moi une obscurité, douce et reposante pour mes yeux, mais peut-être plus encore pour mon esprit, à qui elle apparaissait comme une chose sans cause, incompréhensible, comme une chose vraiment obscure. Je me demandais quelle heure il pouvait être; j’entendais le sifflement des trains qui, plus ou moins éloigné, comme le chant d’un oiseau dans une forêt, relevant les distances, me décrivait l’étendue de la campagne déserte où le voyageur se hâte vers la station prochaine; et le petit chemin qu’il suit va être gravé dans son souvenir par l’excitation qu’il doit à des lieux nouveaux, à des actes inaccoutumés, à la causerie récente et aux adieux sous la lampe étrangère qui le suivent encore dans le silence de la nuit, à la douceur prochaine du retour.

· · Web · 4 · 2 · 5

【其它四個譯本】

卞之琳译本:

有一个长时期,我常常睡得很早。有时候烛火一熄,我的眼睛就闭了,简直快得来不及对自己说:“我睡觉了。”而半个钟头以后呢,一想到该是睡觉的时候了,我又会醒来;我想把书本放开,以为还在手里呢;还想把烛火吹灭;我在睡着的时候,对刚才读的东西,也不曾停止思考,可是我的思绪已经转上另一条路,有点儿特别;仿佛我自己已经成为书中的题材了:一座教堂,一曲四重奏,佛朗梭第一与查理第五之争。这种印象在我醒来的时候还会停留几分钟;它并不搅扰我的神志,可是像鳞片一样的罩在我的眼睛上,使它们无从认清洋蜡已经不再燃烧了。于是我开始觉得它不可领会了,像转生以后想起前生来一样;书中的题材离开我了,我去凑合与否可以随便了;同时我的视觉也恢复了,吃了一惊,发觉我周围竟是一片昏黑,又愉快又舒泰,颇适于眼睛,或许更适于我的心神吧,在我的心神看来,它是没有来由的,不可思议的,真是一个昏黑。我心里想该有几点钟了;我可以听到火车的汽笛声,一忽儿近一忽儿远,像森林中一只小鸟的歌声在点明距离,为我画出一幅荒凉的田野,那儿有一个旅客正在赶路,上临近的车站去;他所走的小路将永远刻在他的记忆里,为了重重的兴奋,由于生疏的地方,由于不习惯的动作,由于最后的交谈,由于陌生的灯下一番告别的话在夜静中还跟随他,由于回家的快乐就在眼前了。

李恒基译本:

在很长一段时期里,我都是早早就躺下了。有时候,蜡烛才灭,我的眼皮儿随即合上,都来不及咕哝一句:“我要睡着了。”半小时之后,我才想到应该睡觉;这一想,我反倒清醒过来。我打算把自以为还捏在手里的书放好,吹灭灯火。睡着的那会儿,我一直在思考刚才读的那本书,只是思路有点特别;我总觉得书里说的事儿,什么教堂呀,四重奏呀,弗朗索瓦一世和查理五世争强斗胜呀,全都同我直接有关。这种念头直到我醒来之后还延续了好几秒钟;它倒与我的理性不很相悖,只是象眼罩似的蒙住我的眼睛,使我一时觉察不到烛火早已熄灭。后来,它开始变得令人费解,好像是上一辈子的思想,经过还魂转世来到我的面前,于是书里的内容同我脱节,愿不愿意再挂上钩,全凭我自己决定;这一来,我的视力得到恢复,我惊讶地发现周围原来漆黑一片,这黑暗固然使我的眼睛十分受用,但也许更使我的心情感到亲切而安详;它简直象是没有来由、莫名其妙的东西,名副其实他让人摸不到头脑。我不知道那时几点钟了;我听到火车鸣笛的声音,忽远忽近,就象林中鸟儿的啭鸣,标明距离的远近。汽笛声中,我仿佛看到一片空旷的田野,匆匆的旅人赶往附近的车站;他走过的小路将在他的心头留下难以磨灭的回忆,因为陌生的环境,不寻常的行止,不久前的交谈,以及在这静谧之夜仍萦绕在他耳畔的异乡灯下的话别,还有回家后即将享受到的温暖,这一切使他心绪激荡。

周克希译本: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睡得挺早。有时,刚吹灭蜡烛,眼皮就合上了,甚至没来及转一下念头:“我要睡着了。”但过了半小时,我突然想起这是该睡觉的时候呀,于是就醒了。我想把自以为还拿在手里的书放下,把烛火吹掉。方才睡着的那会儿,脑子里仍然不停地想着刚读过的故事,不过想的东西都有点特别。我觉得书里讲的就是我自己:教堂啊,四重奏啊,弗朗索瓦一世和查理五世之争啊,都是在讲我的事情。刚醒来的几秒钟,脑子里还是这么在想;这个想法和我的正常神志并不抵触,但像层雾翳似的遮在眼睛上,让我无从觉察烛火灭了。而后它变得费解起来,就像前世里的种种思绪、念头,经过灵魂转世变得无法理解了。书里的内容跟我脱离了关系,我可以关注其中的内容,也可以不去管它们。视力一恢复,我惊讶地发现周围是一片黑暗,这使我的眼睛感到温柔而惬意,而心灵也许更感到如此。因为对心灵而言,这片黑暗仿佛是一件没有来由、无从了解的东西,一件确确实实看不透的东西。我心想,现在不知是几点钟了;我听见从不算很遥远的远方传来火车鸣笛声,犹如森林中一只鸟儿的鸣啭,凸显了距离感。眼前展现出一片空旷的乡间景象,其中的旅客正匆匆赶往临近的火车站;独在异乡作客,迥非寻常的行止,记忆犹新的晤谈,夜的静谧中浮现脑际的灯下告别,归程前方等待着的温馨和亲情,这一切都使他心绪难以平静,这条小路因此也将深深地镌刻在记忆之中。

徐和谨译本: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很早就上床睡觉。有时,我的蜡烛一熄灭,我眼睛立刻闭上,连“我要睡着了”都来不及想一下。过了半个小时,我才想到该睡着了,但一想却反倒醒了过来;我以为手里还拿着书,想把它放下来,把灯火吹灭;我在睡着时一直在思考刚才读过的东西,只是这种思考有点奇特;我觉得书里说的都是我自己的事,例如教堂、四重奏以及法兰西斯一世和查理五世的争斗。在我醒来后几秒钟的时间里,这种想法依然存在,它并没有使我的理智感到难受,但却犹如眼罩一般,遮住我的眼睛,使我无法看到蜡烛已经熄灭。后来,我开始感到这种想法无法理解,犹如前辈的想法转世还魂;那本书的内容渐渐离我而去,我可以把自己跟它联系起来,也可以不作这种联系;我立刻恢复了视力,并惊讶地发现我周围一片漆黑,这黑暗使我的眼睛感到十分舒坦,但感到更加舒坦的也许是我的思想,在我的思想之中,这黑暗是一种无缘无故地出现而又无法理解的东西,而且确实漆黑一片。我心里在想,现在会是几点钟了;我听到火车汽笛的鸣叫声,这声音有点遥远,犹如林中孤鸟独鸣,以说明距离的远近,使我仿佛看到,在空旷的乡村,旅客匆匆前往下一个车站,而他所走的小路,将铭刻在他的记忆之中,因为他路过一个个陌生的地方,看到异乎寻常的行为,不久前进行的谈话,在异乡灯光下的道别,在这寂静的夜晚仍萦绕在他耳边,还有回家后的温馨,这一切都使他心情难以平静。

豆友轉來篇文章討論普魯斯特第一段不同譯本,其中提及écaille(鱗片/鱗屑),並分析普魯斯特對聖經「écaille」典故的反向引用,分析得很好。

不過,écaille與「鱗」仍有不少討論空間。

法語中有句固定俗語「les écailles lui sont tombées des yeux/他眼睛有鱗屑掉下來」,源自《Bible, Actes des apôtres 9, 18./新約 使徒行傳9 : 18》掃羅的故事。掃羅受蒙蔽而看不到自己的錯誤,通過主的神蹟,有鱗屑從他眼睛掉下,掃羅恢復視力,能看見光及真理。

以下為聖經二三譯本的比較:

【中文標準譯本 CSB】
「立刻有像鱗片一樣的東西從掃羅的眼睛上掉了下來,他就重見光明了。」

【現代標點和合本 CUVMP】
「掃羅的眼睛上好像有鱗立刻掉下來,他就能看見。」

【聖經新譯本 CNV】
「立刻有鱗狀的東西,從掃羅的眼裏掉下來,他就能看見了。」

可見,聖經的譯本,有時譯為「鱗」,有時「鱗片」,有時「鱗狀的東西」,顯然背後的理解存在某種「結節」,需要化解。

首先說說中文的「鱗」字。漢語最大特徵在於象形,字本身是圖形,對字詞意義散發的氛圍(詞氛)有一定程度的影響,或多或少。「鱗」字因為「魚」字旁,與魚鱗片的形狀可說綑綁較為緊密。當我們說「鱗片」,聯繫的第一印象,即魚鱗,大抵半圓較小薄片。辭典釋為「魚類或爬蟲類等身體表面所密覆的角質或骨質的薄片組織」。

而法文對應的écaille,應是來自原始日耳曼語(同樣詞源進入英文,成為shell/貝殼),可能於13世紀進入法語,指稱包括龍鱗(dragon,公元1200年)或魚鱗(1256年),盔甲上的金屬護片(1230年),以及某些皮膚病掉下的皮屑(1270年)。稍遲些15世紀,出現指稱龜甲的盾板(1416年),及貽貝、牡蠣(蠔)等貝類的殼(1474年)。其它延伸義此處略,參見下圖。

由此可以看出,écaille在形狀上的可指範圍比「鱗」大得多。想像一下貽貝、牡蠣貝殼鼓起的厚片,毋庸說烏龜的背甲,中文裏稱為盾片、盾板,而非鱗片、鱗板。著名的玳瑁取自龜甲,常製成玳瑁眼鏡框架,法文直接叫Lunettes à monture d'écaille,此時萬不可能譯成「鱗眼鏡」……

因此,並非見écaille即譯成「鱗/鱗片」。聖經典故中的這個écaille同理,掃羅眼睛上掉下來的是一種皮屑,義取那些皮膚病落下的細屑,因此,譯作「鱗屑」或最貼切。

有種罕見遺傳皮膚病叫「魚鱗癬」,法文Ichtyose,詞源希臘,指「魚」。二種語言叫法的不同側重點,亦能窺見不同的視覺感受文化。

多得豆友幫拍書照,再添一新近陳太乙譯本(見圖片),4月4日依新添譯本再加一二註:

1. 首詞Longtemps,指過去的某一段時期;又與後邊的Parfois,形成句式結構的重複呼應,即,一個短詞加逗號,作為句子開首。這兩個句子形成一種節奏。因此中譯也希望重現這節奏,遺憾囿於詞義,Longtemps不同於Parfois/有時,難以找到儘量簡短的替代說法,大膽一點處理,或可用「長久過去」,但會引爭議,畢竟詞義略為模糊化;結果保守點,暫用「長久一段時間」。不用「時期」,因音感稍遜。再囉嗦一句:Longtemps本身詞義並不模糊,模糊的是普氏想指具體過去哪一段時期;couché de bonne heure一般用於小孩或青少年「準時/早早睡覺」的乖乖狀態,有可能普氏暗示那一段少年時期;

以及註8.中的décrivait一詞,新譯本將décrivait的主語誤認為le chant/「鳥兒的啼唱」,而該主語應為le sifflement…qui(即「火車鳴笛聲」),之前其它四譯本理解大致都對的。

@changyuanhuashi 关于最后一段 du retour, 我并不认为译成「回家」是一种误解。相反,译成「下次回來時的溫柔」更像是 « la douceur du prochain retour », 在原文中亦无支撑。原文 prochaine 在 douceur 之后, 正是一种「即将到来」的快乐(也呼应前文 la station prochaine),而与「下次」无关。这里不仅是中译,Lydia Davis “the imminent sweetness of his return”, Raboni “dolcezza che si approssima del ritorno” 都如此理解。

@voce « la douceur du prochain retour »與 « la douceur prochain du retour » 在意義上是同等的,而後者更為優雅,前者為平庸平常表達。普魯斯特重複使用prochain一詞,顯然有節奏上的巧思,但並不代表它一定指向完全含義,雖然其實僅有細微差異,譬如說下一站的車站,也沒錯,理解為臨近,因為上下文邏輯中聽到鳴笛所以更精細理解為「臨近」。同理,根據整一個句子的邏輯,留意,是從le petit chemin qu’il suit va être gravé dans son souvenir par l’excitation開始,整個句子講的是「他」對這個地方的喜歡,所以他還要「回來」這個讓他興奮的地方。因此,不是「回家」……這次的告別氛圍一直延續到下次「回來」——這不僅是« la douceur prochain du retour » 字面直接意思,也是原文整個句子的支撐。
這也是為什麽英譯僅僅譯成his return而不是 「return home」……

@changyuanhuashi 首先 « la douceur du prochain retour » 与 « la douceur prochaine du retour » 是完全不同的,就像 prochain 的两个含义「临近」(后置)与「下次」(前置)也是不同的。英译 imminent, 意译 che si approssima 都是表示临近。其次,「对这个地方的喜欢」并不一定意味着就要回来(这一未来的想象和 prochain 临近之意也不相容),这仅是您的解读,并不是原文的意思,更不是整个句子的支撑。La douceur prochaine du retour 并没有多复杂,就是「将踏上归途的喜悦」。

@voce
「prochain」前置與後置的意義,並非像您所說的那樣區分,二者都可混用,請參見辭典截圖。

英、意譯者對prochain都作出其理解偏差的選擇,原文不一定意指「臨近」,所幸有拉丁語系內互譯的便利,隨後的return沒有超出演繹闡釋,變成going home之類,保留了原來的模糊度。

「下一次再度歸來」,也是我作出的理解偏差上的選擇。不過感謝與您的討論,我意識到自己保留的模糊度不夠,可以調整過來。

因為回到原文,其實有兩種理解選擇:一是再度回訪;一是接下來的歸途。但一些譯本的「回家後喜悅/溫馨親情」等等明顯對不上。

關鍵詞在於「prochaine」:

一,「prochaine」可解為「下次、再次」,則指旅人來到此處,這個新地方的種種,包括想像再次拜訪時的溫馨溫柔,都令他興奮,留下深刻印象;
二,「prochaine」可解為「接下來的/即將發生」,則指接下來的歸途,隨即產生的溫柔感覺,也屬於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

既然原文具有二解的模糊度,我也將初稿的譯義偏差調整為具有模棱兩可的程度。選詞上儘量保留二種解讀,修改為:「…新鮮話語及異鄉燈下的道別——伴隨他走進夜之寧靜的道別,還有再度返歸時的溫柔。」

十分感謝您的質疑及討論,讓我修改了自己的偏差。再次感謝🙏!

@changyuanhuashi 关于 prochain 位置与含义,确实如您所说,不是清晰的区分,只是某些用法时更常前置/后置。您的翻译也是一种可能的理解。感谢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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